風箏到底是什麼?
阿騰笑著說: 「風箏是我們的玩具」
小蘭也皺起小眉頭,作沉思狀。 「那麼,我們又是誰的玩具呢?」
這次阿騰錯愕良久,才小聲咕噥: 「或許,我們是老天的玩具。」不過、他當然不會給小蘭這麼深奧的答案。 「小蘭,人……不是玩具,人是萬物之靈。」
不久,當小孩都得到他們想要的答案時,便一哄而散。當然也有幾個小孩對何旖旎感到好奇,他們看著輪椅,邊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阿姨,你為什麼跛腳?」
「跛腳阿姨,你一定是青暝仔叔叔的女朋友喔!」
「跛腳阿姨,你和青瞑仔叔叔看起來好配哦!」
的確很「配」!跛腳仔配青暝仔,哪能不配!何旖旎打心底暗歎,不過她還是見招拆招,同時滿足了他們的好奇心。
回程的路上,陣陣蟬鳴伴隨著鳥語花香、感覺十分鮮明。
「小旖!」阿騰突然叫她。
「嗯!」
「謝謝你對小朋友們那麼有耐性!」
「我本來就挺有耐性的嘛!」何旖旎用玩笑的語氣自誇。 「我甚至還挺有求證精神的哩!譬如,我就想問你,為什麼會消極得認為我們全是--老天的玩具?」
這倒不失是一個嚴肅的問題!
「你的耳朵可真靈。」阿騰苦笑。 「你不認為我是最有資格這麼認為的嗎?我的家庭、我的眼睛、我的……愛情,從以前到現在,我失去的太多了。不過,現在我們談論的不只是我。」
停下推輪椅的動作,他像側耳聆聽,又像陷入沉思。 「說人類是老天的玩具雖然消極,但人類自詡為萬物之靈,豈不又稍嫌樂觀?舉剛剛小蘭那個例子來說,父母一心左右子女的喜怒哀樂,說好聽一點是關心,講難聽一點是操縱,而這種操縱容易扭曲人格,」他的眉宇之間多了憂傷? 「再回頭想想,人類所處的這世界,似乎:無處不存在著操縱與玩弄。人類再聰明,再懂得玩弄權術,總也逃不過被自己愚弄和被老天捉弄的命運。生老病死、天災人禍、因果相循……」
「阿騰,不幸的人沒仁悲觀的權利。」何旖旎微側過身,她的原意是安慰、伺這樣的安慰,卻顯得乏力。
「誰說不幸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阿騰靜靜的反駁。 「悲觀並非完全不好,以我為例,一生的不盡如意讓我悲觀、但卻更早教會我洞悉世事的無常,讓我更勇於和命運對抗,即使勝算不大,我還是堅持著。」
是嗎?這麼說來,她的擔心是多餘了,她自嘲,轉頭仰視阿騰時,滿心的憂煩突然轉化為一股幽默。 「說的也是,你的背脊現在就像電線桿一樣直了。」
兩人同時為她的玩笑失笑。笑聲停止時,阿騰若有所思的仰頭望向朗郎晴空。 「或許,我潛意識裡還是不甘心做殺千刀老天的玩具吧!」
她不禁又為他的形容而噗哧一笑。 「你的確是,而且很奇怪的,我相信『殺千刀』老天最終會向你的頑強低頭,承認你不是她的玩具。」
經歷了這難得輕鬆的一下午,何旖旎的幽默與阿騰的真誠,進一步的把兩人推向更「和諧」的境界。
回到綠屋時,何旖旎還頗富深意的說了一小段話。
「瞧,對我倆而言,保持友情比維持愛情更容易些。」
是一種警告嗎?或者僅是一種提醒?阿騰沉默的臆測著。
∞ Φ 風ソ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風ソ谷 Φ ∞
颱風過後的第三大早上,答娜比打卡鐘還準時的向綠屋報到。電話線也終於搶通了,一切又恢復正常。
何旖旎當然打了一通長途電話給常茵和鍾珍,一方面向她們報平安,再則順便解釋延遲歸期的原因,鍾珍和常茵自然也少不了輪番上陣、對她的身陷險境與腿傷表示關切,她們還決定盡快找時間上山來,就算用抬的也要把她抬回家。
明知道她們的話太誇張,但經過與幾位摯友的聯繫後,何旖旎的不安感消失了大半,連帶的心情也變得明朗,人一明朗,相對的,待人處事的態度也變得較為寬廣。
阿典師來換藥時,她能邊哼著歌邊幫忙阿典師剪掉自己腿上的繃帶,鬆掉夾板,甚至連阿典師偶爾不當的用力導致她腿部的疼痛,她也絲毫不以為意。
和答娜站在一起時,她們就像磁鐵相斥的兩極。何旖旎越快樂,答娜的臉色就越難看。但何旖旎不但不介意,還調皮的逗弄答娜。
就連目不能視的阿騰,也感受到何旖旎情緒的轉折,他喜歡她的改變,可又不安於她的改變。
離她下山的日子越接近,他的心就越慌,根本無法否認他自私的,想留下她,可是,他真的不曉得自己能用什麼理由留住她?又「憑」什麼留住她?
有些話,過去他已隱忍太多,它們全在他的心頭攪動著。
他能不一吐為快嗎?畢竟他所能掌握的時間不多了!
隨著阿騰心情的起起落落,時間電悄無聲息的逝去。
這天,是艷陽高照的一天,阿典師終於頒下特赦令,宣佈何旖旎明天就可以拆繃帶、去夾板了。
何旖旎興奮不已。 「太棒了,我坐這張輪椅坐得都快長青苔可,為了慶祝我終於脫離苦海,我們大家中午一起去野餐。」
脫離苦海!阿騰為她的用語苦笑。或許,她最興奮的事莫過於要脫離和一個瞎子共處一室的苦海,即使這個瞎子曾經是她的愛人。
阿典師推說下午有事,不能參加野餐,實際上,他是體諒阿騰和何旖旎相處的時間所剩不多,所以才想讓他倆有多一點獨處的時間,而答娜則是一臉我神經病才陪你去野餐的不屑加入的表情。
近午時分,兩人提著答娜心不甘情不願準備好的豐盛午餐,頂著驕陽來到最接近綠屋的這條小溪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