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當音響播完那張葉騰灌錄的CD,他也很快的整頓起情緒,走向正等著他的一群人。
柏常青率先朝他遞出何旖旎留下的短箋。
陶健方很快的看完,竟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輕笑了起來。
「何旖旎真是個世間少見的女孩,她敢愛敢恨,勇於爭取、也勇於放棄。」
何旖旎的父母憂心忡忡的互看一眼,對這個銜著金湯匙的女婿(或許是無緣的女婿),他們還是有著不瞭解的疑懼。反倒是鍾珍和常茵這一票朋友比較沒有什麼忌諱。
「大陶,你曉得小旖為什麼臨陣脫逃嗎?」鍾珍一臉無辜的反問。
「會不會她有恐婚症?」常茵則胡謅個借口。
說實在的,鍾珍和常茵或許曾預測何旖旎和葉騰的重逢可能舊情重燃,可是她們也相信何旖旎的理性與智識會超越她對葉騰的「餘情」,誰曉得……也因此,她們這樣的問句就顯得有些明知故問與欲蓋彌章;甚至是在為走掉的何旖旎留一條退路。
而陶健方應該也看穿了她們的意圖,他淡然一笑。「你們大概不曉得她說『苟且因循』這句話的涵意吧?」
「不曉得!」鍾珍是真的不曉得。
「為什麼?」常茵絕不忘記挖掘真實。
「因為她發現了我和唐依娜之間的『苟且』關係,所以不想再和我『因循』下去,所以她重新選擇回到葉騰--她這輩最愛的男人--的身邊去。」陶健方用著完全沒有粵語腔的國語自我嘲諷著、而那腔調是那麼的標準,標準到顯得生硬。
屋子裡的人都面面相覷了,何旖旎的爸和繼母除了面色凝重,還有諸多疑問掛在嘴上。
「我們是不是該先去找小旖回來,有什麼事,大家商量商量。」柏常青是個務實的人。提議的也總是務實的事。
「不必了,其實,她做這樣的選擇也好。」陶健方朝他乏力一笑。
「但是,她至少也該給你一些交代吧!」何旖旎的爸爸是個直率的人,總覺得自己的女兒這麼不聲不響的臨陣逃跑就是理虧。
「不必了,真的,岳父……不,伯父,小旖不欠我什麼交代,因為她贏得了我的尊敬!」陶健方面無表情的強調,但心底,總有些難以說出口的遺憾。
「那……婚禮呢?」忙碌了將近兩個月,李傑洛對自己精心準備的一切突然將被棄之不用,顯得有些失措。
「把一切都取消掉吧!」陶健方突然顯得疲憊,唇角緊緊的線條讓他看起來比原本的年齡蒼老, 「沒有新娘子就沒有婚禮,這是定律。傑洛、常青、鍾珍、常茵,現在的我無心於那些處偽矯飾的言語,但我真的由衷感謝你們這些好朋友的盡心盡力。」
既然是好朋友,有這麼一句話似乎就十分足夠了!
陶健方在向眾人表示必須安撫自己父母及向眾親朋好友做一番解釋之後,他帶著悒鬱的微笑離去。
李傑洛和柏常青,配合著何旖旎的父母,開始忙著取消婚禮的種種事宜。
而經由這件事,她們更領略到人生聚散的容易,當然,她們也將更懂得對自己的所愛付出「珍惜」。
至於何旖旎,她們姑嫂兩人也決定不再為她操心,因為她們真的相信,以何旖旎的理性、感性,還有那股勇往直前的韌性,一定能為葉騰和她自己披荊斬棘,開拓出一片屬於她和阿騰的廣闊天地。
∞ Φ 風ソ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風ソ谷 Φ ∞
綠屋裡靜悄悄的,葉騰柱著枴杖像座蠟像的坐在已掀開琴蓋的鋼琴前面,他的姿態沉靜到近乎木然,表情像是早已去到了沒有人能夠追隨的地方。
即使連綠色鐵門被打開,一條白色人影盈盈的竄了進來、他都不曾察覺。
他正哀悼他已經注定失落的愛--今天即將成為別人新娘子的他的心和血--他的何旖旎。
彷彿過了地老天荒,他修長的手指才掉落琴鍵,但這次他彈的不再是The Way We Were,而是without You。鋼琴一鍵一鍵沉重的被按壓出來,音符單調幾淒涼的滿室跳躍。
原本他期望自己能把祝福何旖旎的好風度持續到永恆,哪知何旖旎離去不過數小時,他已開始想像何旖旎的婚禮,並當它是一場他永遠無法醒來的夢魘。
他恨自己的虛偽矯情,明明放不開何旖旎的手,卻又故做灑脫。那就像他放下身段祈禱老天賜福給何旖旎,可是他根本不曉得自己哪一天才能與命運和解,求她大發慈悲的放過自己。
而何旖旎這次的再度離開,讓他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失去,那種心情的空洞,就像人生再也有什麼可以在乎的。
完全印證他的心情,Without You的旋律只進行到一半,他雜亂無章法的狂敲琴鍵,然後琴音嘎然停上。
他低垂下頭趴在鍵上,琴「噹」然一聲,抖落最後一絲歎息。
然而一緣滅就有一緣起;如同有人停止落淚,就有人開始哭泣;如同有人停止唏吁,就有人會開始歎息。
那個剛剛悄然無聲息竄進綠屋裡的輕盈身影,悄悄的來到葉騰身畔,輕輕歎息。
「願不願意把你風箏的線頭,再次托付給我?」那穿著一身潔白的新娘禮服,看來十分窈窕曼妙的女孩在阿騰耳畔徐徐低語。
恍如得了幻聽,阿騰猛抬起頭。他一向不信任奇跡,至少不相信「殺千刀」的老天會賦予他這種人什麼奇跡,可是他一向自詡靈敏的鼻子,後知後覺的聞到那股專屬於何旖旎的香氣,他是弄不清楚它屬於迪奧、香奈兒或是什麼東西,但他就是記得那股香氣。
「小旖?」他先側耳傾聽,再狐疑的伸手觸摸,他的手先碰到應該是玻璃的透涼固體,然後他的手緊張的疊在一隻溫熱的手上。
「小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