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住民外貌的老者不頂高,還比彤乞願矮一點點,全身皮膚偏向黝黑色,上門牙少了一顆,左頰靠近耳朵的地方有個墨色刺青。
他是鄉公所剛退休的工友,現在改行養牛,而且成果還不錯,幾頭母牛養活一家老小,他也亂有成就感的,最近還學人上網和阿督仔聊天。
江天憑的瞼上倏地浮起一抹暗紅,「老先生的眼力真好,什麼事都瞞不過你的銳眼,我們的車出了點問題,想找個供餐飲的地方住宿。」
他從沒這麼糗過,當面被一個鄉下老者點破他為了男性尊嚴所扯出的場面話,面子掛不住地顯得微怏。
一陣悅耳的低笑聲輕輕飛揚,惹惱了已經夠不豫的男人,他瞇眼一瞪,警告身邊的女人,別想在這節骨眼上取笑他的愚蠢。
「呵呵……我這雙眼的確很銳利,一百公尺外的兔子,我都瞧得見它身上的灰斑。」他的話明顯取悅老者,呵呵呵地笑著。
奉承的言語人人愛聽,不分男女老少。
「不過,你們想在我們這小地方過夜,恐怕還得走上一大段路程,飯店要鎮上才有。」沒人會把房子蓋在山上,土石流一來誰跑得掉。
「大概要走多久?」他還能撐,可是這個沒用的女人八成走不遠,便筋疲力盡地喘得像條老拘。
面冷不代表心冷,不時注意彤乞頤的他有幾分憂心,眉頭攏成峰,扶了腳下踉蹌的身子一把,看她的面色由潮紅轉成蒼白,心頭微微揪了一下。
江天憑發現自己越來越關心她,時時刻刻盯著她,怕她不懂照顧自己,每回一見她困在人群中手足無措,他就會心生不忍地想解救她。
這算是一種英雄主義作祟嗎?但他對其他人似乎就不太重視,只在意她的一舉一動,不願她成為人來人往間的一抹孤影。
「以你們的腳程要走上半天,抄近路當然快些……啊!我想起來了,你們可以去『溫媽媽溫泉館』看一看,應該還沒歇業。」以前他們的生意可好得很。
「溫媽媽溫泉館……」
「還沒歇業?」
江天憑與彤乞願互視一眼,眸底的疑惑如出一轍。老人介紹的,該不會是一間快倒閉的溫泉旅館吧?
兩人腦中同時想著一件事。萬一已經關門了,他們豈不是白走一趟?這一來一往可不輕鬆,他們不敢確定有沒有體力循原路再走上半天路程。
「安啦!安啦!溫奶奶為人十分和善,又是篤信菩薩的佛教徒,就算不做了也會好好招待你們,不用擔心。」他們山裡的人最熱心了,從不趕客人。
「不是溫媽媽嗎?」怎麼變成溫奶奶?
「溫媽媽老了嘛,都開了四十幾年了,兒子女兒全死光啦,只剩下一個二十歲大的小孫女。」可憐喔!白髮人送黑髮人,還一次送好幾個。
一場車禍就全完了,連理賠金也拿不到,還差點被告。
「溫媽媽溫泉館往這邊走是吧?」一聽到溫奶奶悲慘的遭遇,江天憑當下決定要夜宿溫泉旅館,即使他一點泡湯的念頭也沒有。
「嗯嗯!沒錯,要小心點走,前些天下過雨,石頭有點滑。」老者用牧草梗搔背,咧開缺牙的嘴。「你們是新婚夫妻對不對,來度蜜月的?」
聞言,兩人足下一顛,差點撞成一團,順著老人揶揄的視線住下瞧,赫然發覺他們的手不知何時緊握在一起,彼此愕然地連忙分開。
「年輕人真有意思,手要牽好別走丟,一輩子很長,要好好走下去。」個兒矮的老頭跳上前,拉起他們鬆開的手疊回。
高亢的山歌漸遠,排列成行的牛群消失在青翠山巒之間,兩個不自在的男女尷尬互視,笑得很僵硬。
「走吧!要跟好,當心腳滑。」
江天憑難得露出溫暖的笑容,牽起細白的小手往下走,不讓她害羞地抽走,緊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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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夫妻吧?一間房。」
又一次被錯認,兩人的感覺還真有點奇怪,好像他們真是新婚不久的夫妻,趁著暑假旺季到處遊玩,讓濃稠的感情更加甜蜜。
一般來說,一同出遊的男女不是夫妻便是男女朋友,再者就是背著另一半偷情的姦夫淫婦,會看人瞼色的生意人專挑好聽的說,一來不得罪上門的客人,二來也能取悅撒鈔票的金主。
所以他們微頓了片刻,躊躇地相互一視,眼神交會後互生默契,決定據實以告,免得又像養牛的老伯一樣被嘲笑,指他們不誠實。
不過,到最俊他們還是同住一間房。
原因無他,因為溫媽媽溫泉館的房舍過於老舊,加上來投宿的客人不多,沒有多餘的金額大肆修繕,因此他們也沒料到在結束營業之前還有人光顧,只能勉強整理出一間可供休息的房間。
以外觀來說,改建成民宿的溫泉旅館已不若昔日光鮮亮麗,油漆剝落,招牌斜掛,溫媽媽溫泉館的溫字早已不見,只剩下字跡淡去的媽媽泉館四個宇。
但是內在的保養還算不錯,舊雖舊,卻還保有懷幽探秘的歲月痕跡,讓人有種回家的舒適感。
由於全棟建材是以紅檜為主,所以即使它是一棟老房子,置身其中仍聞得到淡淡的檜木香,不濃不重地散發令人愉快的香氣。
「睡不著?」
「不,我想去泡溫泉。」抒解一天的疲勞。
江天憑的眉頭驟然一皺。「你的腳不是起水泡了,不會有影響嗎?」
「啊!你怎麼知道?」她微訝地輕啟唇瓣,粉頰染上淡霞。
「我有眼睛。」她走路的速度慢了許多,瞎子也看得出不對勁。
她臉上的紅暈又加深了一些,感動在心。「你是個好人。」
「少囉嗦,要泡溫泉是不是?我陪你。」他當下面上一熱,口氣傲慢地掩飾心底的關心。
「江天憑先生,你是我見過最好最好的男人,我怕不小心會愛上你。」他不會在臉紅吧!顴骨處的顏色似乎較平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