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俏皮黠笑,「是嗎?早在二十年前?」
「我想……或許是的。」他面色生窘,「雖然當時我年紀還小,但妳給我的印象太過深刻了,烙印在心底怎麼也揮不去,雖說對妳印象會如此深刻,有部分原因是我把那塊『散殃』寶玉輸給了妳,卻大半的原因是妳吸引了我,甚至讓我在長大後,無論是看到哪家姑娘,都無法再動心了。」不是不動,而是情早已有所鍾。
鈴鐺伸出纖指笑刮著他的臉頰,「還不承認是小鬼呢!人小鬼大,小小年紀便懂得對姑娘動心了?還真是羞羞臉。」
「我說過了別再這樣喊我。」
他捉住她的手指,面色整了整,想讓他的表情看來多些威嚴,即使他也知道在她面前很難做到,她就是有辦法讓向來英明果斷、倨冷自傲的他,在她面前變回那個年僅七歲的懵懂孩子。
但他不想當她的小鬼,他只想當她的男人!
「為什麼不能呢?」她皮皮地壞笑,「我就是覺得喊得挺順口的嘛!」
「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纏著妳玩捉鬼遊戲的小鬼頭了,現在的樂無歡,只想和鈴鐺姊姊玩別種更有趣的遊戲。」
鈴鐺佯裝聽不懂,用傻笑掩飾心底閃過的一陣著慌,那因為看見他的眼神變熱變怪而生起的著慌。
「誰理你呀!不叫你小鬼難不成要你叫老鬼?老鬼!老鬼!老──鬼!」
她亂喊一通想藉此掩飾心慌,甚至乾脆起身想逃,但身子甫動,就讓他給拉進懷裡。
「沒關係,不急。」樂無歡那張向來冰漠的酷臉,此時卻漾起魔魅般的微笑,「反正咱們這會兒哪裡也不能去,不如就趁這機會來好好研究一下,看到底該如何修正妳對我的稱呼。」
他的火熱眼神及邪氣笑容,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並且徹底的慌了。
真是糟糕,不知道在「捉鬼」遊戲裡的「鬼」,若是讓人給逮住了後,呃……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第六章
唰地一聲,退離,又唰地一聲,再退離。
就是這樣重複不斷的江水拍石聲吵醒了他的。
伸手向前,這樣的動作讓樂無歡神智仍沉陷在寤寐中,卻還是忍不住勾起滿足的笑意,因為他憶起了昨夜兩心相許時的美好。
但下一瞬間,那雙俊眸陡地睜開了。
樂無歡倉皇坐起,無法置信地看著一根圓柱狀的木頭躺在他懷裡,那原該是他的心愛女妖所躺著的地方。
他彈跳起身遊目四顧,確定洞裡除了他外再無其他生靈,而隨著他跳起的動作,那根無辜的木頭,咚地一聲落在地上。
可惡!就算她再如何善於畫皮偽裝,也不可能變成一根木頭吧!所以……她是不告而別了?
怎麼會這樣?
明明昨兒個夜裡在他告白後,她在他的半催逼半誘吻下,終於紅著小臉乖乖地點頭認了,承認她對他也動了心。
郎有情,妹有意,即便只是短短的一夜時間,他們之間的感情仍是急速增溫。
確定兩心互屬的甜蜜,讓人覺得就連空氣裡的味道都起了變化,沒了獸味,沒了潮氣,怎麼嗅都只嗅得到甜得膩人的氣息,唇角也快樂地往上彎了一整夜,腦袋暈陶陶的,有種始終踏不著實地的感覺。
原來這就是愛,讓人只想傻笑,只想談情,只想深情擁抱對方。
在他的要求下,鈴鐺學會了主動吻他並且甜笑說愛。
她還在他的脅迫下,半開玩笑半正經地嬌喊了他幾聲「樂郎」,聽得他血脈僨張、口乾舌燥,外頭風雨不小,洞裡卻是春光明媚,他們身陷在愛情的國度裡,眼裡只看得見彼此,心也是。
他甚至還想到了與她生兒育女,與她天長地久、地老天荒,永不分離。
她也說好喜歡他帶給她的安全感,說只要能偎在他身邊她就覺得安心。
最後她像個撒嬌的孩子窩在他懷裡,環抱著他的手臂酣然入睡,而他卻是好半天無法閉上眼睛,因為貪看她那睡著時猶如稚童一般,天真純潔的美麗容顏。
他忍不住將睡熟的她環抱得死緊,仍有些無法相信在經過漫長二十年的追尋之後,他竟能真真實實地將她給擁在懷裡……
真真實實?!
好生諷刺!
她騙了他,他想和她談論未來,並困惑地問她開那間小棧的原由,她卻推說明兒個的事明兒個再想,原來她是打算在將他哄睡了後,好偷偷離去。
想到這裡,樂無歡將眼神投向那根木頭,心裡陡然生起想要毀天滅地的衝動。
他捉著木頭奔出洞外,外頭風雨早已停歇,日光正艷,恰是一片飛湍耀日的江畔風景,他舉高木頭想將它扔進江裡,這才看見上頭還刻了字。
小鬼!(我還是寧可這樣喊你),原諒我的不辭而別,請你別再為了尋找一顆不值得的鈴鐺,而白耗了青春歲月。
你的未來一切美好,我卻不適合你。
欠你的寶玉我會想辦法。
但有關於我的一切,請你忘記!
樂無歡愕然地看完了鈴鐺的留言,如果剛才他的憤怒是百分之百,那麼現在就是百分之千萬了。
該死!
她怎能如此瀟灑地──其實是殘忍──要他在經過昨夜的兩心互許後,把她忘掉?
難道這就是人與妖精之間的分別?
妖精擅長作戲,因為她要面對的是百年,甚至是千年的歲月,其中會有太多段插曲是不值得一哂的,所以早已習慣了說拋就拋,說忘就忘?
樂無歡憤怒地再度高舉木頭,卻是半天也拋不出去。
最後他喟然歎氣的放低手,先將刻了字的樹皮剝除下來後,才將圓木拋進滾滾江浪裡。
即便再恨再氣,再無法原諒她的不告而別,但這畢竟是她留給他的第一封,或許也是最後一封的書信,他丟捨不下。
無論如何也丟捨不下。
*** *** ***
鈴鐺果真是下定決心要離開他的。
當樂無歡趕至蔡氏小棧時,除了一間被燒得殘破的屋子外,他只看到一群神色慌張的食客,沒有她,也沒有她的兩立師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