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的平常!」抓起錦繡抱枕丟向立鏡,她憤然地低吼。
右臂上的傷口深及見骨,可見平常的力道有多大,心又有多狠。
不愧是承天宮裡主掌紀律的「右弼大人」,平常的冷血無情早已出了名,只問是非,不問曲直,在他眼中,只有理法,沒有人情,他就像一把尺,以準確的角度衡量著每個人的行為,對與錯,分得清清楚楚,從不容違越。
姓平名常……哼,可一點都不「平常」!那個人,不但面容如鋼,心如鐵,整個人就像硬石雕成,永遠以黑與白來判斷人性,誰觸了法,誰就該罰,絕沒有第二句話。
當年在從容的雲仙洞天,她就經常聽一些侍女談論這位鐵律如山的神官,每個人提起他,總會不知不覺畏縮了一下,彷彿連他的名字也充滿了懾人的魄力,每個人都心懷敬意,小心翼翼。
承天宮內四神宮各司其職,「左輔」般若主事政,「右弼」平常掌風紀,「武曲」守劍領軍符,「觀星」從容則為天廷祭司,他們是玉皇最信賴的部屬,四人像是承天宮的四根基柱,位高權重,身份不凡。
而四人之中,最令眾人敬畏的該屬平常了,做事一板一眼,態度剛正不阿,他之所以深得玉皇器重,正是因為他的忠,忠於玉皇,忠於律法,忠於義理。
但在李隨心看來,愈是這種盡忠職守的人,愈是食古不化,沒心沒肝,無血無淚,和他比起來,她倒覺得她自己還比較像個人,比較有「人味」!
恨恨地倒回床上,扯痛了傷口,整張臉又擰成一團。
中箭之後,傷勢惡化的速度真是驚人,若非她有自愈的能力,恐怕早已斃命,只是,她一直百思不解,平常怎麼會找上她?
從容才是她的主子,若要動手,也該是從容,為何出現的會是平常?
難道,承天宮出了什麼事?
正沉吟著,一個輕微的聲音在客廳響起,她警戒地坐起,閃到門邊,貼著門板傾聽外頭的動靜。
有人入侵。
是誰?她這間百來坪高級智慧型公寓位於第十六樓,除了一樓的管理保全管制嚴格,要搭電梯上樓還得掃讀指紋、磁卡,更別提她那扇密碼鎖的特製大門,理當防得滴水不漏,一般人未經她允許是不可能進得來的,除非……
除非不是凡人!
她腦中想起了平常那張活像衙門緝捕重大刑犯的捕快嘴臉,俏臉一沉。
是他嗎?來得還真快,難不成是想趁她受傷來緝捕她?
冷哼一聲,她忍著傷口的刺痛,小心地打開一道門縫,正要窺探那名不速之客的身影,倏地,一道黑影閃到門外,撞開了臥室的門,她一驚,舉起手,掌心的火焰還沒來得及竄出,左手就立刻被對方扣住。
「這麼久不見,這是妳的待客之道嗎?鳳兒。」
輕佻的語氣,熟悉的聲音,她抬頭一看,怔住了。
眼前這個長相俊朗,一身時髦帥氣打扮的男子,不就是當年脫逃的四獸之一——貂兒奉滔天!
「是你……」她詫異地望著他,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有多久了?好幾千年了吧!
當初四獸私逃下凡,就四散分別,像是刻意避不相見,就連巧合的偶遇也不曾有過,雖然耳聞一些訊息,但他們從不主動打聽,彷彿再也不想回顧在囚籠裡的過去,不想再互相提醒彼此自身真正的形貌,大家心裡有數,即使在人間相逢,也要形同陌路……
但此時,貂兒突然找上門來,竟讓她有種仿若隔世的迷茫,一股千年來的孤寂哀怨,猶如看見親人般,沒來由地全湧上心頭。
「怎麼了?妳嚇到啦?」奉滔天挑了挑眉,勾起一邊嘴角,一雙深沉的眼睛閃著狡獪的琥珀光芒。
帶點邪氣的笑臉讓她想起了當年聰明絕頂又刁鑽難纏的那隻銀貂,他可不是個可以當成親人的傢伙,他來,絕對沒有好事。
「你怎麼進來的?」她回過神,掙開他的手,戒心頓起。
「就這樣進來啊!在人間界混了這麼久,這些最新科技的玩意兒根本難不倒我。」他自負一笑。
「但你這是私闖民宅。」她冷哼。
「嘿,老友來拜訪,妳居然這麼冷淡?」他誇張地喊著。
「幾千年來沒有一句問候,這也算朋友?」她冷聲輕啐。
四獸之間根本沒有所謂的友誼和交情,他們個性迥異,各有各的想法和心思,唯一的共同點,就只有那段同樣被囚在金鋼索籠裡的過去,如此而已。
「聽妳的口氣,好像在抱怨我沒來看妳似的。」他半開著玩笑。
「行了,別廢話了,你來找我肯定有事,直說吧!」她蹣跚地走向白色牛皮沙發,無力地倒坐而下。
「嘖嘖嘖,看看妳,傷成這樣,最近發生了一些事,對吧?」奉滔天在她對面坐下,盯著她右臂上的傷。
「沒什麼……」她不想多談。
「連承天宮鐵面無私的右弼大人都出動了,妳還說沒什麼?」他蹺起腿,冷笑。
她一凜,瞪視著他。「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自從羅隱出事,我就開始注意承天宮的動靜,於是我發現,『左輔大人』般若親自下凡轉生,企圖馴服高銳,將他帶回,只是沒想到兩人後來卻因此相愛,觸犯天條,到頭來竟雙雙被平常射殺……」奉滔天一手支著下巴,說得輕描淡寫。
「平常連般若也……」她大驚。
「沒錯,他對自己人也毫不容情。」
「那高銳和般若後來如何了?他們真的變成了……」她一直很想知道,四獸的不死之身,一旦瓦解,魂魄將何去何從?
「後來?妳應該知道才對,後來妳出現了,而且以妳的重生之火救了他們,使他們免於魂飛魄散,得以下凡轉生為人,再續前緣。」他戲謔地道。
「我?」她愣了愣。
「是啊,就是妳,難道妳忘了嗎?」
「你在胡說什麼?自從逃出之後,我就再也沒回去……」她急道,話到一半時卻猛地想起平常對她的指控,俏臉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