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她笑開顏,抹去淚水,搖搖頭。「不是。」
「你還嫌它不夠難吃?」
「阿航……謝謝你。」
拾臉,她望他,那張和阿健一模一樣的臉,帶給她的窩心比生氣多好幾千倍。
「謝我什麼?我可不想借你錢。」
「不用借我錢,我會搞定的。」
「你不要欠下一屁股卡債,再叫我陪你去買木炭。」一句一句,他企圖拉開她的傷心。
「才不會,我會成功的,你要看好我,不准洩我氣。」
「是,大小姐。」
「以後,你要改掉這二個字,喊我女強人。」
她說完,他大笑。
久久,他停下笑容,說:「如果吃不下,我帶你去吃別的。」
「不用,很好吃。」
她重新舉起筷子,吃一口蝦子、一口墨魚和一口牛排,把海陸全塞進嘴巴裡,三種滋味在嘴裡糾纏,就像今晚,無數味道在胸口翻攪,弄得滿腹心酸。
「發燒的話,不能怪我。」
「為什麼會發燒?」
「因為我是SARS啊。」他把她的評語還給她。
「阿航……」她又笑了,兩彎月眉,她總在他身旁忘記傷悲。「劉芳是你的女朋友嗎?」
「同事。」他回答。
「別騙我,你沒看見她長得美麗非凡?」
「我的審美觀很怪。」
「誰說?」予璇回嘴。
他最挑剔了,沒有最好的西裝不穿,沒有最好看的鞋子不入腳,連傢俱都要挑選了不起的特殊創意。
「不然我怎麼能夠在你身邊坐那麼久,不吐、不昏倒?」
「拐彎罵我醜?你比小喬更壞。」她出聲抗議。
幾句話,他把劉芳話題推開,一路上,他們說說笑笑,談新學校、新工作、新生活。
這天晚上,予璇在包包裡發現紙袋,裡面有好幾萬塊和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我沒借你錢,是送你的,唯一的條件是——不准再拿去買高跟鞋。
第四章
「予璇,經理叫你進去。」婷婷喊她。
「我又做錯事?」
有些緊張,聽說經濟不景氣,被裁員很容易,予璇希望,自己不在下一份裁員名單裡。
「誰曉得?」聳聳肩,婷婷走進廚房。
是她眼花?婷婷的眼光讓人不愉快。
予璇抿唇,不管了,經理還在等她,加油吧,挨罵也沒辦法,本來嘛,獨立生活很辛苦,工作沒有想像中簡單,這些話,阿航全警告過她。
硬著頭皮,她敲敲經理的門。
「進來。」
「是。」
推開門,她站到經理面前,手在圍裙邊握拳,吞吞口水,有幾分緊張。
餐廳經理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子,說話溫文儒雅,態度和善。有員工在背後批評他,說他是花心大蘿蔔。
聽說他已婚,小孩子上高中了,還自命風流,常在外面捻花惹草,最八卦的說法是,前一任領班就是為了和經理的感情鬧出問題,割腕自殺。領班沒死成,但事後鬧進法庭,還上過社會版新聞。
他長得好看嗎?以前沒仔細觀察,趁現在多看兩眼。
嗯,憑心說,是還不錯,尤其那對擁有雙眼皮的眼睛,若不是頂上微禿的話,還真的不難看,當然,比起他們家阿健,還有段很大很大的落差。
「予璇,你來這裡工作多久?」
「到明天就滿一個月。」她必恭必敬回答。
想到領薪水日子將至,忍不住地,驕傲湧上,這是她人生第一份薪水,是她花下勞力賺來的,明天,她要拿薪水袋跑到阿健面前,告訴他:「看吧,距離你的要求,我又向前邁進一大步。」
「各方面都還習慣嗎?」經理聲音很柔和,他起身,走到予璇身邊,笑得滿臉油光。
「嗯,剛開始有點辛苦,現在好多了。」
低頭,不敢正眼瞧人,不確定哪裡出錯,她居然覺得經理長得像大野狼。
「同事相處得如何?有沒有人欺負菜鳥?」
他又更接近了,近得予璇可以聽見他的呼吸。
「謝謝經理關心,大家都很幫忙。」她回答。
「那就好,有任何問題,一定要來找經理,我會幫你的,知不知道?」
「是,謝謝經理。」
「我發覺你很喜歡穿高跟鞋。」他低頭看她的腿,手伸到裙邊,輕輕撩起一角。
下意識地,她退開兩步。
是敏感嗎?她在經理眼裡看見猥褻。
「嗯,我穿習慣了,不穿反而覺得很奇怪。」
「你有一雙美麗的小腿,穿高跟鞋很好。」這次,他的手直接碰上她的小腿。
不是敏感!尖叫一聲,予璇縮開腳,往後退。
大手拉開,他的身子像一張網,朝予璇罩下。
「聽說你還是學生?」
眼睛往上調,這回她看見猥瑣眼光落到她胸口,予璇想奪門而出,但門在另一端,而眼前的路讓經理擋住。
死盯辦公室門扇,她好希望這時候有人進來。
怎麼辦?怎麼辦?頭腦變成漿糊,糜爛得整理不出半條思緒。
「缺不缺錢用啊?經理可以幫忙呦!」
說著,他湊上前,趁她不注意時,抓住她的腰,強吻她的唇。最後一刻,她回過神,別開臉閃過,吻落在她頰邊,流下一攤口水。
「你在做什麼?」她大叫。
「你說呢?」他的身體靠上來,壓住她全身,右手撫上她的後背。
「放開我,我要叫了!」
「放心,這裡的隔音設備不錯,外面聽不見的。」
她想吐!
用手臂架開經理的脖子,予璇隨手抓起桌上的煙灰缸,朝他頭砸過去,趁他痛得彎腰時,予璇掙脫。
臨行一眼,她看見鮮血從經理額頂冒出來,殺人……她殺死人了?
幾秒鐘怔愣後,直覺地,她衝出經理辦公室,不顧同事詫異眼光。
*** *** ***
予璇沒有帶走包包,沒換回自己的衣服,她有的,只是口袋裡的一枝筆和一疊點菜單。
她在餐廳外徘徊,經理流血的那幕在腦間反覆上演。
幾百個猜測在胸口,壓得她呼吸不順,會不會他暈厥?會不會他失血過度,心臟衰竭?會不會等到鮮血漫出辦公室,他才會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