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則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父親大人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見教啊?」
來人居然是友愛醫院的院長豐凱。
「父親找兒子難道還需要理由?」他真的跟江少則很像,不論容貌或聲音。兩父子都不是英俊型的人,卻別具一股惑人的魅力。
每次看到豐凱,江少則心裡都五味雜陳。光看他們的外表,就不得不讚歎遺傳的奇妙,血緣啊……他身上流著這個不懂得負責任、也不會負責任的男人的血。
哪怕這個男人有錢有勢,將給他的事業帶來無上幫助;但想起這個男人對家庭的看法和態度……他還寧可自己的父親是像他姨丈那種,一個平平凡凡的藍領,常年掛著憨厚的笑,每天下工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親一下老婆,然後跟孩子玩投接球,把孩子扛在肩上,學怪獸一樣嗚嗚亂叫。
那樣的家才是他的夢想,不求富裕,只要一家溫飽,只要充滿笑容,一切足夠。
「當然不需要理由;歡迎光臨,父親大人。」他移開身子,讓豐凱進去。
「我知道你無法原諒我,當年的事,我也沒什麼好解釋的,我和你媽那時都太年輕,以為愛情就是一切,真正結婚後才發現,我們錯了。雖然因為瞭解而分開,你母親讓你成為你大姨和姨丈的兒子,但據我所知,他們是很好的父母,對你也是百般呵護,我實在不明白,你哪來這麼深的怨恨?」
「我想你搞錯了,我從來不恨你和媽媽。」江少則覺得很可悲,這就是他們一家人的德行,永遠弄不懂關鍵點在哪裡。豐凱是這樣,他母親亦同,現在……想想宣嬛的離去,不也說明了他在情路上的愚蠢嗎?
「那你為什麼一看到我就是這種態度?你來台灣,我也盡力照顧你了,還是你認為我還有沒做好的地方?」
「你對我很好,父親,以一個上司、一個教育者而言,無疑地,你是完美的。」
「那你應該感到滿足啦!」
江少則嘲諷地哼了聲。「是啊!如果我只是你的下屬,我會很滿足,可惜我不單純是一個下屬,做為你的兒子,我認為你是個不及格的父親。」
「也就是說你仍舊恨我……」
江少則揮手打斷他的話。「聽我說完,父親,我真的不恨你。相反地,我為我們兩個人感到可悲,我們都不懂得什麼叫親子倫理、家庭觀念,我們是如此地相似,永遠以自己為出發點去考慮事情,你跟我,就像鏡子的兩面。我不恨,但我厭惡自己居然跟你如此相似,像我們這樣的人,一輩子也做不到一個及格的丈夫、一個好父親。」
豐凱按著脹痛的額角。「我聽不懂你的意思,你想要什麼,就直接點說吧!」
「我但願自己能明白、能做到,可惜我跟你太像了,很多東西我隱約能理解,比如看著許未跟秦晴,我很羨慕他們互相信任,攜手相助的感情,可當我自己去經營一段感情時,我卻做不到那樣的互信互諒,最終,為了避免誤己又傷人,我想我最好打一輩子光棍。」
豐凱還是不明白。「什麼時候愛情變成這麼深奧的哲學了?你想愛就去愛,跟宣小姐說清楚不就好了?個個都像你想這麼多,我想這世界上不會有人結婚了。」
豐凱不懂江少則心中的彷徨,倒是江少則明瞭了豐凱的來意。「原來父親今天來是為了我跟小嬛的事?」他跟宣嬛的交往有這麼多只眼睛關注著,他還真不曉得呢!
「宣小姐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你如果真喜歡她,就應該把握。」
「把握後呢?像你跟媽媽那樣轟轟烈烈地結婚,再迅速地離婚?」
「你試都沒試過,怎麼知道你們一定會離婚?」
「事實是,她已經發現我是一個不懂如何負責任的男人,我無法給她安全感,我們走不下去,分手了。」所以他身邊再也不會有那個伶牙俐齒又頑固,公事上嚴肅、私底下卻熱情如火的小女人。他曾經擁有她,可惜他的愚蠢讓他失去了她。
是不是他應該支持她去找周又貴,如果他一開始不阻止她去找人,他們之間的感情就能延續得長一點?
或者他該對劉筱莉腹中的小孩多點關心,這樣她就不會惱他不尊重生命?
又可能……該死,他所想的一切辦法都是治標不治本。真正能讓她留在他身邊唯一的法子是……向她求婚,讓她嫁給他。
但說愛容易,許諾……尤其是許一個他自己都沒把握能做到的諾言,這跟說謊有什麼差別?
他不想騙她,這個世界上他最不想欺瞞的人就是她。
「父親,很多事情不是我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而且,擁有這種想法也太自私,很抱歉,我做不到。」江少則重新拉開大門。「不好意思,我還有事,你喜歡的話可以在這裡待下去,我要出門了,再見。」
「少則。」豐凱喚不回他堅持離去的腳步,只是無奈地長歎。「到底是誰說我們父子像的,哪裡像了?」他身為一名醫院經營者,最看重的是利益,為了全體利益,可以犧牲少數權利,但江少則……根本就一根腸子通到底,連點彎都不會拐。
很多事情要學、要做了才知道,沒有認真去做過,就說自己不行,那才叫不負責任吧!
豐凱真是頭疼,他這樣一個精明的經營者,怎麼會生出像江少則這麼木頭的兒子?他們父子倆也就那張臉長得八分像而已,至於性情,根本是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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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裕隆笑得很開心,長這麼大,大概就數近半個月以來日子過得最快活。
他很仔細觀察過了,宣嬛確實跟江少則分手了,他們已經半個月沒約會,就算在醫院裡碰到面,也只是簡單一個點頭招呼,不再像過去一樣有說有笑,連休息時間都膩在一起,像兩塊分不開的牛皮膏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