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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看來,是瞞不過了。寶兒澀澀地苦笑,點頭。

  「所以你們以前認識?」

  「他以前住我家隔壁。」

  「原來是青梅竹馬?」盧映苓驚訝地笑。

  「沒妳想的那麼曖昧啦。」寶兒窘迫地解釋,明知這個最愛幻想的手帕交一定會想歪。「我們只是單純的鄰居。」

  「單純才怪!」盧映苓才不信。「單純的話,之前我提起他,妳會裝作一副不認識的樣子?」

  「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

  寶兒答不出來。她該怎麼說呢?如果真要詳細解釋,免不了要牽出一段複雜的少男少女情,何況中間還夾著早死的姊姊,她真不知該從何說起。

  「別搞得那麼複雜啦!」見她吞吞吐吐,盧映苓有些不耐煩,揮揮手,直截了當問:「簡單一句,妳是不是喜歡人家?」

  真是夠開門見山了!

  寶兒傷腦筋地歎息,實在很拿這個好朋友沒辦法。

  「我想妳一定很喜歡他吧?不然也不會專門把他的照片整理成一本相簿了,可憐純純少女心啊!」盧映苓開玩笑似地感歎。「好感人……」

  「那不是我的相簿,是我姊姊的。」寶兒驀地開口。

  盧映苓一愣。「什麼?」

  「那是我姊姊的相簿,是我姊對他的心意。」寶兒低聲解釋,嗓音啞啞的,藏不住濃濃的惆悵。

  盧映苓怔怔地望著她,眼看她的表情逐漸變得哀傷,倏地領悟這故事並沒自己想像的單純。

  「妳是說妳因為骨癌而去世的姊姊?」

  「嗯。」寶兒垂下眼,恍惚地望著玻璃杯裡麥黃的液體。「妳沒發現嗎?那本相簿裡除了他的照片,還有幾張他跟我姊姊的合照,雖然數量很少,但那都是我姊最珍貴的回憶。」

  「妳姊姊喜歡他?」

  「很喜歡很喜歡。」

  盧映苓默然。她啜著酒,神情抹上深思,然後,她輕聲問:「既然是妳姊的相簿,為什麼妳要帶在身邊呢?」

  寶兒一顫,惶然揚起眸。

  盧映苓直視她。「因為妳也喜歡他,對嗎?」

  寶兒咬唇,握著酒杯的手不爭氣地打著顫,她沒說話,一個字都沒說,可是盧映苓卻從她慘白的臉色得到了答案。

  「為什麼不敢面對自己的真心?」盧映苓低聲問:「因為妳姊?」

  「……」

  「我知道妳很愛妳姊姊,可是有必要為了她,放棄自己的真心嗎?這樣妳姊也不會高興的。」

  「妳不明白!」寶兒略微激動地揚聲,眼眸淡淡地,泛開一點紅。「我姊她從小就體弱多病,她人生中有一半日子是在醫院裡度過的,她雖然從來不說,可是我知道她很羨慕我,羨慕我能自由自在地跑跑跳跳,羨慕我的健康。妳以為她會因為這樣就嫉妒我嗎?會因為這樣就少疼我這個妹妹嗎?她沒有,她還是很愛我,一直都對我很好──」

  說到這兒,寶兒頓了頓,憶起多年前一樁難過往事。

  「我小學五年級那年,有一次跟朋友去河邊玩。我太調皮,自以為泳技很好,結果差點溺水,被送進醫院急救,還染上肺炎。我姊姊她……哭了一整晚,她以為我快死了,因為我燒得很厲害,她以為我一定撐不過,因為她常常發燒,她很瞭解那種可怕的感覺。我媽告訴我,她整個晚上一直禱告,希望上帝不要帶走我,她願意分擔我的痛苦,她寧願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她自己──」

  寶兒停下來,淚眼矇矓地望向盧映苓。「妳說,我能夠傷害這樣的姊姊嗎?我不願讓她傷心啊……」

  「所以,妳只好壓抑自己的感情嗎?」盧映苓心疼地瞧著寶兒,伸過手臂,將她攬進自己懷裡。「妳真傻,寶兒。」

  「我不是傻。」寶兒啞聲否認。「我只是很愛我姊姊,妳懂嗎?」

  「我明白,我明白。」盧映苓安撫地拍寶兒背脊。她輕聲細語地安慰著好友,耐心等待她平復心緒。過了好片刻,寶兒總算平靜多了,抬起頭,微微一笑。

  「謝謝妳,映苓,我好多了。」

  盧映苓也回寶兒一抹微笑,她握著酒杯把玩著,良久,忽然幽幽揚聲。「寶兒,妳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當然記得啊,怎麼了?」寶兒吸吸鼻子,抹去臉上未干的淚痕。

  「那一年,我們考上同一所大學,同一個科系,迎新會的時候,每個同學都笑得不亦樂乎,只有我們倆板著一張臉,結果後來被同學排擠,說我們不好相處。」

  「嗯,我還記得那時候分組做報告,沒有人願意跟我們同一組,我們倆只好湊在一起。」

  「因為那樣,我們漸漸變熟了。後來我問妳,為什麼迎新會時板著一張臉?妳說,是因為妳的姊姊剛過世不久,而我,也剛失去最心愛的人。」

  「映苓──」聽見好友忽然提起死去的初戀,寶兒不禁驚顫。

  這些年來,除了那一次,盧映苓不曾再提起自己的初戀男友。雖然她不提,每天過得嘻嘻哈哈,似是不以為意,但寶兒知道她其實一直把那段中學時期的純純之戀放在心底,否則不會到現在還不肯認真交個男朋友。

  明明她的追求者多得如過江之鯽啊!

  「映苓,妳別說了。」怕勾起好友的傷心事,寶兒連忙阻止她。

  「妳讓我說。」盧映苓明白寶兒的擔憂,卻只是微微一笑。「這件事我從沒告訴任何人,我想跟妳說。」她頓了頓,眼神因回憶而迷濛。「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寶兒默然。

  「車禍。」盧映苓澀澀地說:「那天他跟同學借了一台機車,載我出去玩,不小心和一輛計程車相撞,我只受了點輕傷,他卻一去不回。」

  「……」

  「妳知道他為什麼要跟同學借車嗎?」

  寶兒沒接腔。她知道盧映苓並不是真的要她回應什麼,只是需要藉著這樣的問話方式讓自己有勇氣繼續說下去。

  「是我逼他的。是我逼他去跟同學借車,載我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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