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風吹拂,輕輕揚起他身上的空手道服,楓葉隨風飄下,落到了他身前。
走過來的師父接下了這片楓葉。「明年春天,枯樹就會長出新芽,人和樹一樣都要有根,你不能永遠不面對,明白嗎?回凌家吧。」
話才說完,就見到一個穿著西裝的男子,匆匆跑進寺中。
「御泯少爺,您果然在日本!我們找您半年了!」
此時,門口停著的兩台黑頭車立刻下來了數位一樣打扮的人,紛紛進入寺院,個個目光朝著他們的「御泯少爺」看,每人皆面露喜色,顯然很高興找到了人,可以交差。
站在寺前台階上的凌御泯,依然不動如山,額前的頭髮被風輕輕拂動,雙眼深邃難測,英姿依舊,瞵視昂藏。
他收起笑臉,冷眼看著眼前這群人。「怎麼?這麼大陣仗,來壓我回去嗎?」
「少爺您別這麼說,我們怎麼敢?只是……」
「只是老爺有交代,找不到人不用回去見他是嗎?」凌御泯斂下眼看著他們,聲音低沉不帶起伏。「凌家沒有我,也不會就此垮台吧?」
見到少爺好像沒有要回去的意思,一群人囁嚅地低聲說道:「少爺,您知道老爺最近身體不好……」
話還沒說完就立刻被凌御泯打斷。「換個理由吧,我都聽煩了,他每年的健康報告我會沒看過嗎?」
「這……」
見底下人答不出話,凌御泯冷峻的眼神掃了一圈,轉身就要進屋,沒料到師父就站在他身後。
見到師父,御泯收起冷傲的面容。
老師父緩聲說道:「回去好好談談吧。你總不能一輩子待在這裡,師父的話,你也不聽嗎?」
「我……」
「回去將你的想法說明白,事情總有轉圜的餘地。再說,就算你真的不想照他們的意思做,也該找機會說清楚。我知道你自有主張,但是該解釋的時候還是要解釋,不是每個人都像師父一樣明白你,懂嗎?」
「我……好吧,既然師父都這麼說了,我回去。」凌御泯知道師父說得對,他沒有辦法一輩子待在這裡。
他走進屋內脫下空手道服,壯碩的胸膛和臂膀見證了他多年的勤練。
「御兒,這個給你。」師父走過來,遞給他一個日本傳統御守,上面寫著「平安」兩字。「希望你往後都能平安順利,尤其你打算要做的事……記得,一定要處處小心。」
凌御泯知道世上沒有幾個可以信任的人,他已經將自己的盤算告訴這個教他空手道、也教他做人道理的師父,此刻他心生感動,因為最瞭解他的師父並沒有反對他。
接下御守,收拾簡單的行李,凌御泯坐上車,往機場方向而去。
他從小就是個心高氣傲的孩子,父母說的話沒一句想聽,仗著自己會一點空手道就四處「維護正義」,直到遇見了到台灣宣揚空手道的師父。
在師父的道館,他狠狠地被修理了幾次,這才收起心性,漸漸專心體會師父所教導的一字一句。
師父不急著教他拳腳技巧,反而一字一句先告訴他空手道兩百年來的道理,從「空手無先手,先手先無手」一直到空手道的真義,隨著年紀漸長,凌御泯漸漸瞭解師父的用心。
他越長大越寡言,習慣冷眼看待世間一切,不願、也懶得和他人解釋自己在想什麼,更不需要別人過多的關心——他現在最頭痛的就是面對凌家的長輩們。
凌家的子孫似乎一生下來就注定好了要走的路,繼承並發揚家業在凌家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偏偏他對那些沒興趣。
這回跑到日本找師父,一待就是半年沒音訊,想必快將爸媽給氣死了吧?
「唉!這種日子大概只有靖澤那小子受得了。」
在回程的飛機上,凌御泯自言自語地歎了口氣,他知道回去之後得面對什麼樣的場面,不禁搖頭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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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 台北
凌家大宅佔地百坪,位在一座私人山頭的半山腰,屋外一大片樹林遮蔽了所有向內看的視野,也區隔出凌家與眾不同的地位。十幾隻嚴格訓練的獒犬,在每個角落虎視眈眈地瞪著陌生人。
告別了幽靜的源閣寺,凌御泯回到台北,一進門就知道大事不妙。
凌家的隨扈人員比平時多了兩三倍,屋外花園旁停了多輛閃閃發亮的名車,司機們在一旁等候,家裡傭人忙進忙出的,又是倒茶又是準備點心。
果然,一進屋內,就見到家族長輩們正瞪大眼「恭迎」他。
堂弟凌靖澤已經躲到一旁偷笑,而最「離經叛道」的另一個堂弟——凌薺霆態度更是「目無尊長」,索性在屋外抽雪茄。他會出現,已經很給長輩們面子了。
凌御泯提著行李,原本打算不聲不響進到自己房裡,沒想到還是被老爸叫住。
「回來也不會打聲招呼嗎?」凌父的聲音有些嚴厲,顯然不太高興。
「爺爺、叔父……」凌御泯一一問候了長輩,臉上表情依然沒有太大變化。
此時凌母走了過來。「你越來越不像話了,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台灣,你知不知道……」
凌御泯已經知道母親要說什麼話,冷冷笑了一聲,便欲轉身進房。
「站住!等一下晚飯大家要一起吃,準時給我出現知道嗎?」凌父對兒子輕蔑的態度相當光火,但礙於眾人面前不好發怒,刻意壓低了聲音警告他。
沒想到凌御泯根本不在意,回頭看了老爸一眼後,依然逕自轉身回房。
「渾小子!不知好歹……」
身後父親的低聲怒罵,凌御泯充耳不聞。他走回三樓睽違半年的房間,掌心放在牆上的感應器上,不到一秒,門立刻開啟。
一進房間,牆上感應燈光一一亮起,凌御泯手一按,房門立刻自動關上鎖好。
一個趕來伺候的家僕就這麼硬生生地被擋在外面,連聲「少爺」都還不及喊,只好吶吶地抱著換洗衣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