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痛她懂嗎?
他曾經多麼期待能親手將自己的孩子擁在懷中,卻因為她的無情自私,而心碎遠走他鄉的悲哀,她明瞭嗎?
她不會懂得,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些年他是怎樣在夜深人靜時,一遍一遍恨著自己,一次又一次因為懊悔,而不斷的在心頭刻出血淋淋的傷口。
他真的愛錯人了!
到了最後,他才終於知道,有些女人永遠不該愛上!
但是已經走過的路不能再回頭,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她償還自己心頭的怨恨,然後從此把她狠狠丟在腦後,跟往事和過去說再見。
「我……我怎麼解?刻劃在你心頭的憤恨,我解不了,你……去找能容納你的恨意的溫柔女人吧,我沒辦法,幫不了你!」忍著心痛,夏月擠出一個牽強的笑容。
就算傷他很深,她很抱歉……但也回不到從前了!
「我知道你幫不了我,我只要你為我做一件事,讓我們重來一次,換你為我癡迷,我要你愛上我,然後由我來拋棄你……因為只有這樣做,我才會覺得公平,才會願意放下往事,繼續走下去。」他冷眼望著她,瞳眸裡有很深的憤怒。
因為這是她欠他的!
「不,我不答應!」夏月小臉翻白,一顆心揪痛。
若答應了他瘋狂的提議,讓他終於對往事釋懷,鬆手離開走下去,那之後呢?她怎麼辦?她得再花多少個六年,才不會在暗夜裡哭得衣袖盡濕?
她的心早已因為自責和懊悔而千瘡百孔,他還想將剩下僅存的碎片毀壞到什麼地步?
至少留一點愛人的力量給她吧……別讓她連最後一丁點活下去的希望都沒有!
身體破了,還有醫生可以縫補修復,但是心若碎了,再也不能愛人時,她那個沒有父親的孩子該怎麼辦?
為了孩子,她不能再和他有任何牽扯!
「由不得你不答應,你沒有機會說不!就算你不願意,相信我,我也會有千百種方式逼你點頭……答應我,從此以後只要我想見你,你就得讓我看到你的人!」他捏住她的肩頭,黑眸裡有言出必行的決心。
在他甩了她的那天到來之前,他要她每一刻都屬於自己!
「不……不可能……」她驚慌不已,連連搖頭,猛地伸手就想往他那邊摸去。
只有解除中控鎖,她才有逃的機會。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你並不想和我永遠在一起吧?那就答應我,幫我解開心頭的死結……」他攔住她,將她緊緊抱入懷裡。
高大的身軀莫名的顫抖著。
已經夠久了,他帶著恨意過了這麼多年,真的夠了!
他不想要將來還得背負這樣沉重的包袱過一生。
「夏月,如果你曾經愛過我,心裡有我的話……就答應我!再愛我一次……別讓我背著這麼沉重的包袱,一輩子都放不下!」他沉沉的開口,嗓音裡有種讓人不忍聽聞的苦澀。
「愛你就可以讓往事過去嗎?」她差點要哭出來。
明知這是瘋子才會做下的允諾,她卻因為他破碎低嗄的嗓音而心痛,甚至想允了他!
可是……若是愛了他,那誰來愛她和孩子?
第一次深愛,她用六年的懊悔和自責做賠罪,那這一次她要拿什麼做為陪葬?自己一生的癡戀苦候嗎?
他怎麼可以這樣自私,不問她會不會心痛,卻要她拿一輩子幸福做賭注!
「小月,我們重來一次……這次讓我徹底忘記你,不恨也不想,可以嗎?」他緊緊抱著她,再次苦澀的低語。
他從來不求人……這一生沒求過誰,但這一刻他卻覺得自己的眼睛酸澀了。
過去為何會如此愛一個女人,深愛得直到很多年後的今天,所有的人都離開了,戲散場、幕落了,他還是踽踽獨行,不斷的在往事的囚籠裡徘徊掙扎?!
能不能讓他再次感受過往的感覺,然後將它徹底放下?
這樣簡單的心願,她真的辦不到嗎?
「你……你為什麼可以這樣殘忍?學長……」她沉默半晌,終於忍不住掉下淚,心痛萬分的輕撫他的臉頰。
若不是還有愛,她不會為他心疼至此!
但是,她真的錯了嗎?
若是這樣,那麼……是不是只能拿自己的心來抵了?
若是非得要傷了自己才能讓他好過,那麼這一次……她會如他所願!
第五章
重逢那日過後,無論夏月工作到多晚,池振華都會開著車子到書店外等她下班。
整整一個月,兩人之間似乎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不再提那日河濱公園發生的事,而試圖將感覺拉回過去相遇的時候。
坐在轎車內,夏月低頭看了下手錶,暗暗盤算著自己今天能和他相處的有限時間是多少,然後抬起臉佯裝欣賞窗外的景致。
黃昏川流不息的車潮,在台北常常會塞車的高架橋上,排了長長的車龍,遠方波光粼粼的出海口附近,夕陽逐漸沒入海面。
暗夜來臨的這一剎那,橋上等候紅燈的暫停車輛紛紛點亮夜燈,等著下一刻通行綠燈亮起。
坐在駕駛座的池振華忽然伸手過來,緊緊握住夏月擱在大腿上的手。
沒有開口,他一手牽著她,一手擱在方向盤上,安靜的望著前方的路況。
俊厲的臉孔不知是因為稀微的夜色映托,還是他此刻心情不錯,看起來比較柔和,有那麼一剎那,夏月似乎看見他的嘴角微揚起來。
她的心震了下,腦海又浮現相戀那年,他不苟言笑的冷硬表情……
明明很多時候快要氣瘋了,可是這驕傲的男人從來不表現出來,老是一臉「我沒關係,不需要理我」的冷傲神情,等一回到兩人同居的房間裡時,便老半天不開口,害得她每次都猜測許久,然後還哄得辛苦。
就像一開始她不曉得為何每次見到自己和成端硯說話,他就會露出那種不耐煩的神情,還總是在學會事務討論到一半時,臭著臉拉起她往外走。
很久之後,她才終於弄懂原來他是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