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坐在樹蔭下的老先生實在看不下去,緩緩走上前對她說:「孩子,到樹蔭下坐坐吧,免得中暑。我的旁邊還有空位。」
她這才回過神,扯著苦笑,「謝謝您。但我希望站在陽光底下,讓守護天使可以更清楚地看見我。我需要他的安慰與鼓勵,我……」她的聲音充滿無助的哽咽與顫抖。
老人不再說什麼,悄悄地折回樹蔭底下。
蘇黎的身後有名高大的男子,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他是撒拉弗派來的保鑣。
梢早前,撒拉弗已經由泰格告知蘇父過世的消息。他知道此刻與父親相依為命的蘇黎一定哀傷極了,想馬上趕到她的身邊陪伴她,無奈當時正在進行一項極其重大的會議無法離開,只好吩咐單同派出保鑣注視蘇黎的一舉一動,並隨時告知他。
保鑣接獲指示後立即出發,還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在中央公園神情恍忽的蘇黎,於是立即向撒拉弗報告。
從中午到傍晚,蘇黎仍然站在原地,公園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突然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鬥毆的畫面。
一群歹徒正在欺負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
一股沒來由的憤怒與衝動,倏地翻上蘇黎的胸懷,顧不得頭昏眼花、手腳僵硬,她立即上前出聲喝阻:「住手。你們這些人渣,為什麼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
在呼喊的瞬間,她宣洩了喪父之痛。
這群不算太高大的小混混一聽,不高興地一喝:「連她一起揍!」
一場混亂便起,只見刀光劍影瞬間揚起……
暗中保護蘇黎的人因為太累睡著了,但在聽見蘇黎負傷的尖叫聲後,猛然驚醒,連忙加入混亂的戰局。
小混混見狀,旋即做鳥獸散,只留下小男孩淚眼汪汪地對他說:「大姊姊為了救我,被剛才那些人殺傷了。我真該死……」
保鑣立即抱起蘇黎,「我才該死!」
他沒將蘇黎保護好,難辭其咎,老闆鐵走饒不了他。
「快,去叫救護車!」他一邊命令那小男孩,一邊抱著蘇黎往公園外跑。
偌大的公園像是跑不到盡頭似地,蘇黎的血一直滴下,沾滿了大漢的雪白外套……
*** *** ***
撒拉弗站在手術室對面的玻璃窗外,一直盯著泰格為蘇黎急救。
看著輸血袋中的血不斷地輸入她的體內,他登時感到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胸口一再被猛烈的撕徹著。
他衝動的對著麥克風,告訴手術室裡的泰格:「我要和她說話。」語氣雖輕,卻不容對方拒絕。
泰格望了玻璃外的撒拉弗一眼,示意身邊的護士打開手術室裡的接收器。
撒拉弗有如天籟的聲調就從玻璃窗外傳來,並以著古老的希伯文訴說著:
「蘇黎,妳相信嗎?我曾在夢中見過妳,也因此,我第一次在紐約的街頭偶然看見妳,便立刻知道那蹲下身子啜泣的妳,就是我夢中的女孩。
不由得,我開始跟隨妳的身影,感受妳的心情,從而訝然驚覺,妳的生命如此多舛,但妳卻如此堅韌、不屈服,即使痛楚,也只是垂淚低問天使撒拉弗在哪裡。
我想告訴妳,我的女孩,我——撒拉弗在這裡,在妳相信的角落裡,在妳堅如盤石的信心裡。
我們的乍逢看似毫無理由,卻又那麼理所當然。
撒拉弗要為妳祈禱,祈禱妳見到明日的太陽,祈禱妳的血不會白流,祈禱妳的烙印會被撫平。
蘇黎,我的女孩,在妳昏睡與失落中,我祝福妳,再一次眨動妳明亮的雙眼。
這裡是撒拉弗,天使的呼喚與祝福。」
當他說完話後,整間的手術室異常平靜,沒有人聽得懂希伯來文,但從撤拉弗的語調中,他們猜測那是經文的祝禱文。
泰格在縫合最後一道傷口時,睇了睇玻璃外的撒拉弗,不禁猜想,他的老闆對蘇黎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愫?
那急切關愛、擔憂的模樣,像是對她有著男女之愛,可是那內斂的表達方式,看起來又不像……
他一直知道撒拉弗是個多金且真正有愛心、耐心的人,但自從九年前的「意外」之後,就不曾看見他靠近任何一個女人了。
他今天是怎麼了?
還是……因為那個「意外」,因此即使動情了,也不免有所顧慮?
撒拉弗彷彿知道泰格在想什麼,只是淡淡地扯著嘴淺笑著,然後準備離開手術室的偏廳。
他待會兒要搭飛機到歐洲,處理因賽車意外喪生的弟弟的後事。
臨行前,他又瞥了蘇黎一眼,胸口再度感到沒來由的擰疼,於是又對泰格說:「替我找到泰陽,為她整型。」
「我盡力。」泰格答道。
泰陽是全球知名的整型外科醫師,也是個俊美無比的男子,只是他神龍見首不見尾,又擅長易容,以致鮮少人見過他。
而只要經過他的妙手改造,傷害再重或是顏面扭曲變形的人,他都有辦法讓他們擁有一張完美且自然的面容。
蘇黎這次被歹徒攻擊,傷及的範圍很大,從脖子到胸口都有傷口,這對一個像她這麼漂亮的女孩不僅是件憾事,也很殘酷。
就在這時,手術台上的蘇黎,手指意外地動了動,撒拉弗驚見,本欲離去的腳步再次止住。
接著又看見她的嘴唇在動,他激動地對著麥克風問道:「泰格,她在說什麼?」
泰格見狀,連忙湊近蘇黎,然後起身響應:「她說:『撒拉弗,你在哪裡?』」
撒拉弗雙眼登時合上:心頭沉痛得有如火焚,幾乎無法離去,幾番壓抑,他又以希伯來文對蘇黎念出詩篇:
「耶和華啊,求您仰起臉來,光照我們。
因為獨有您,使我安然居住。
求您留心我的言語,顧念我的心思。」
停頓了一會兒,他補上自己的心聲:「祈求您看顧我的女孩——蘇黎。」
蘇黎原本蒼白的臉,在頃刻間彷彿沾染彤雲,撒拉弗這才安心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