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歌幽幽地笑,「難道君澤所有的,我就不配擁有嗎?」
吳王一怔,「難道他有的,你也一定要有?」
他頓了頓,「我只要初舞。」
「不行。」還是那樣決絕的兩個字,吳王痛心地說:「你應該知道,君澤自幼身體不好,以前連笑容都很少在他臉上看到,自從他後來喜歡上初舞,總算話也多了,笑容也多了,初舞對他來說意義重大,任何人都不能將他的這份快樂奪走。」
行歌問:「包括我,是嗎?」
吳王沒有回答,因為答案已在眼前。
他淡淡地說:「這一生我從未與人爭過任何東西,我以為王爺剛才所說的一切也是真心話,無論我有任何心願都會幫我達成,或許……」他悵然一笑,「是不是我在王爺眼中過於樂觀堅強,所以我就可以承受任何打擊,所以我就應該拱手將初舞讓出?」
吳王被他的話震到心痛,忍不住脫口說道:「行歌,你別鑽牛角尖,我對你的疼愛遠勝過對君澤的父子之情。我負疚多年,只恨當初沒有把你娘強留在身邊,才會讓你今日流落江湖。」
行歌霍然起身,面無表情地抱腕長揖,「王爺不必再說,既然王爺不肯幫我,我只有靠自己了。說來好笑,這二十七年中,我無論做任何事也只是靠自己,以後同樣。」
吳王急急地問:「你想幹什麼?」
「我想有的,從沒有得不到的。日後我若是做下有失體統的事情,還請王爺包涵原諒,就算是王爺不肯原諒,我也只能說句抱歉了。」
他甚至不聽王爺的話,也不看王爺鐵青的臉,甩手走了出去。
「行歌,你給我站住!」吳王衝了出來。
定住身形,不是因為王爺叫他,而是因為門外還站著一個人──君澤。
君澤的眼睛深深思索地凝望著他,行歌並不確定剛才他和王爺說的話有多少被他聽去了。
「二弟,我有話想單獨和你說。」君澤先開了口。
行歌微笑地回望他,「也好,好久沒有和大哥聊天了,難得你今天看來氣色不錯。」
君澤看向吳王,「父親不用擔心我們,只是尋常的聊天而已。」
他怎麼會不擔心?君澤越是平靜,行歌越是微笑,他的心底越是不安。
*** *** ***
行歌與君澤慢慢踱著步,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走了許久,猛抬頭,君澤發現自己走錯了路,啞然失笑,「沒想到會來到這裡。」
這是王府的練武場,他與他,還有初舞,在這裡有一段十年前留下的記憶。
行歌還是淡淡地笑,「這裡也沒什麼不好,空曠無人,大哥要和我說什麼,也不怕人偷聽。」
君澤忽然伸出雙手,抱住他的雙肩,「二弟,對不起!沒想到你真的會是我的親弟弟,在這麼多年中,很抱歉,我都沒有盡到一個做大哥的責任。」
他動也不動,「我和王爺的話,你都聽到了?」
君澤歎口氣,「其實很多事情,不用聽,就已經能夠想到事實了。若非你是爹的親骨肉,他怎會突然收你為義子,若非他愛你至深,怎麼會每次提及你都是擔憂與驕傲並存的口氣。」
「是嗎?你倒是想得很透徹。」行歌直視著他,「既然你都聽到了,初舞的事情也不用我再開口和你說了。」
「初舞的事情我其實也早該想到。」君澤苦笑道:「你們年紀相仿,又朝夕相處,會日久生情並不奇怪,這便是初舞每次來看我,都帶著一臉哀愁與無奈的原因吧。」他艱澀地說:「為何不當面告訴我你的心裡話?告訴我,你也喜歡初舞。」
「王爺說過,你身體不好。」
君澤再度苦笑,「原來你們都把我當做溫室的花了。」
「那是以前。」行歌深深地盯著他的眼睛,「我不會再對你有所謙讓,因為初舞只可能是我的。」
他整肅了神情,問:「二弟,你的話當真?你真的要和我爭初舞嗎?」
「不是爭。」行歌幽幽笑,「因為初舞從來都不曾屬於你過,你對於她來說,最多只是兒時的一個玩伴,而我與她,有十年相依相伴的深情,你又拿什麼、憑什麼和我爭?」
君澤像被重重地打擊,但是強忍著不讓自己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軟弱。「二弟,你要知道,愛一個人,是一生一世的責任與耐心,你這樣的霸道只怕初舞未必能接受。」
行歌冷笑,「這世上最瞭解初舞的人是我,不是你,一生一世?人人都迷戀一生一世,我要的只是今日和明日,不敢奢望一生那麼長久的歲月。我告訴你,只要我活著,就不會放棄她,就算是我死了,魂魄也要與她生死相隨!」
君澤咬緊牙,「二弟,或許此時此刻說放棄的人應該是我,但是……我等初舞長大,等她答應嫁給我,也等了十年,所以,我對她付出的不比你少。既然她答應嫁給我,我就一定會尊重她的選擇。而初舞最終無論選擇投向誰的懷抱,也只能說各安天命吧。」
他冷笑一聲,「既然大哥如此固執,我也沒什麼好說的,祝大哥的白日夢能早日清醒。」
「等等行歌,」君澤叫住他,「有件事,十年前是個謎,現在我當面問你,希望你能給我解開這個謎題。」
「大哥請講,在你面前,我知無不言。」
「當年我和初舞騎馬,突然馬受了驚嚇,初舞說是有人用松針刺傷了馬頸,當時不知道發針的人是誰,後來這件事也慢慢地被我忘記。」
「那麼久遠的事情難得大哥還記得。」行歌詭異地笑道:「大哥是想問我,當初那件事是不是我做的,是嗎?」
君澤望著他,等他回答。
行歌掃了眼場邊的樹群,突然如驚鴻飛起,抓下一把松針,眨眼間又掠回來。
「十年前,我發的飛針還不能刺入石頭,只能刺破一點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