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溫柔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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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姚爾爾笑著搖頭,笑容裡摻了幾分淡漠。

  「季公子請別打趣爾爾了。」

  季清澄沒有回答也沒有笑,表情不多的他,逕自打開茶具,將小炭爐拿出燒水,在水沸第二次時放入了一勺茶末攪拌,第三次沸騰時再放入一小勺涼水,止沸後從爐上移下,知她不能喝茶,他也沒幫她斟,自顧自飲用的姿態,彷彿這兒就他一個人。

  姚爾爾抱著自己的暖杯,杯中散發著淡淡梅香,暗香清心。

  其實不如眾人所想,面對這個冷淡的男人,她不覺得棘手,相反的,她很安心,很自在。

  因為他不會撥動她不該被撥動的情愫,明明知道她藉由他來逃避華自芳,但他不發一語,三不五時帶茶來探她,處在同一個空間裡,卻又不擾她。

  縱使是想說個話解悶,他也是想答腔就答,不想說話便靜,態度簡單明確得使人不需猜測或猶豫他的心思如何。

  加上她在那一夜曾見過他動搖時的激動模樣,更讓她覺得他也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男人,只是不太表達罷了。

  和她不謀而合。

  「外頭,下雪嗎?」姚爾爾望著季清澄肩頭一小塊濡濕,想起他方才進門時的動作,柔柔地問。

  季清澄喝了口濃茶,暖了心口後,頷首。

  「天雪開工,看來今晚又要到冰田里送茶水點心了。」

  看他沒等多久就接話樣,她猜他今天不想當啞巴。

  姚爾爾起身取來百花糕,季清澄拿了一塊,配著茶吃了起來。

  「這糕是妳的點心,就這麼給我吃好嗎?」

  確定這句是在打趣,要不他也不會先吃再說,姚爾爾皺眉搖頭。

  「太多了,我也吃不完。」

  「我指的是他的心意。」

  她垂下頭,「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季清澄眸光一跳。

  「如同水寒一心向著姚衣衣,華自芳看起來真心不假。」他知道不該多嘴,但他忍不住。

  姚爾爾幽微一笑。

  大姊?!發雪盲那日是被水寒從冰田一路抱回水宅,又看他之後笨拙的照顧模樣,正如她不可能對華自芳的情意視而不見一般,她也隱隱意識到水寒待大姊是特別的。

  「這倒是,要是果真如此,那樁神旨娃娃親或許還能造就一對好姻緣。」

  「一對?妳不算在內嗎?」

  「我只是說水當家和大姊之間的感覺不壞。」

  季清澄放下茶杯,清冷目光定在姚爾爾蒼白的笑容上,「只是因為妳無法生育嗎?」

  沒有料到會從他口中聽見的話語,姚爾爾瞬間瞪大了眼,季清澄勾起一抹若有似無,極易被忽略的淺笑。

  並非嘲諷的笑容,清淡卻真心,一如他這個人。

  「依令弟愛說話的習慣,和他同住了六個月有餘,再拼不出真相,我就是個聾子了。」

  姚爾爾的臉上浮起無奈的苦笑,只是無奈,而不是心煩意亂,也沒有痛徹心扉。

  「這理由還不充足嗎?」她總算能夠傾吐地道。

  只能自己心煩,她不敢讓大姊知道,一則是眼傷為重,二則是不要大姊以為事情有轉圜。

  因為這事絕對沒有轉圜可言,不妄圖,才能持平保泰,不好不壞的活下去。

  華自芳親口說他不在乎,但是他怎麼可以那麼說?

  季清澄臉上浮現體諒的理解表情。

  「這倒是已經足夠,華自芳怎麼說?」

  「他說他不在乎。」

  沒必要隱瞞,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季清澄時,姚爾爾總有一種放鬆感,可以盡情的吐露她陰暗的,不完美的、不快樂的那一面。

  「真是的,他要不這麼說,妳還不需要為了他點滴計較,但他一那麼說後,無法不在乎的妳,就必須為他在乎了,是吧?」

  詞輕語淺,聲若清鈴,短短幾句就理清自己糾結的想法,或許季清澄真能讀心吧,姚爾爾不能不這麼想。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姚家也是單傳男丁,妳打小耳濡目染,知道姚彩衫必須傳宗接代繼承家業,所以華自芳不該要一個會在乎的人去不在乎的,尤其是深知事態嚴重的妳。」

  姚爾爾的心糾纏成理不清的團。

  華自芳問她相信什麼,願不願意去相信他,她卻根本不敢捫心自問,連暗暗的喜悅都不敢有,他的豁達,他的眼中只有她沒有別人,在在剝奪了她自私的可能性。

  雖然從那一天後,他體貼地沒有馬上向她要答案,只是繼續調養她的身體,但是她不能對他不時流露的無限溫柔視若無睹,若她真應了他,那麼大錯將會一併鑄下。

  他將選擇拋給她,等於將這個責任交由她來背負,可是她無力承擔。

  她不能不怨他令她扼殺她唯一自由的心,就算那心情不能傳達,但至少是她唯一自由的部分。

  季清澄難得玩弄起了杯子,若有所思地望著安靜但心念百轉的姚爾爾。

  「我一直以為妳是被保護的人,可姚衣衣直爽但魯莽,姚彩衫太不拘小節,或許,妳才是那個懂得顧全大局的細心人兒。」

  聞言,姚爾爾苦笑著搖頭。

  「我只是不能讓別人再為了我而這麼做罷了。」

  許久,一聲歎息逸出季清澄的薄唇。

  「聽姚彩衫說姚衣衣認為我是最適合妳的夫婿人選,我上面有兄長,下面有兩個弟弟,也不特別想要孩子,若我和華自芳身份對調,或許事情就不會那麼麻煩了。」

  姚爾爾垂下雙睫,「你是你,華公子是華公子,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強去想只是讓彼此都痛苦,在這傷痛的漩渦裡,有一天不能不憎恨起彼此罷了。」

  她的最終底線,就是不要華自芳有一天恨她,因為……她已拴不住自己的心。

  不知何時起,她就已經明白,想負責的背後,必然是戀心在操弄。

  可愛意泉湧而出之際,她所預見的未來是一片不見五指的黑暗。

  這路不是荊棘遍佈,而是滯礙難行,所以,她一個人走就好,讓他走出她的生命,迎向順遂的大道。

  第七章

  十一月初一,冬至,是一年裡最冷的一天,製冰人家的小過年,無聲無息的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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