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眼緊閉,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方延伸。一個男人的睫毛竟然長得比女生還長,真是罪惡!
她癡癡地望著這張臉,手不自覺地抬起,描繪那兩道斜飛的眉,細長的眼,筆挺的鼻,瘦削的下顎。
她不敢碰他的唇,腦中猶自回想著這張唇覆在另一個女孩唇上的情景。
在情天意月之下,心底一絲很幽微的弦被觸動了,蕩著一種她自己也說不明白的心情。
她悄悄左顧右盼,屋裡燈火漸杳,人間寂寂。他的呼吸依然平穩寧靜,越睡越沉。
她輕輕的,慢慢的,俯過身,飛快用自己的唇觸一下他。
啊!太丟臉了,她竟然在三更半夜的時候偷吻男人,而又那個被偷吻的人還是她視如神明的成渤。符瑤摀住自己的嘴,又羞又窘地退開。
他不會發現吧?他還有知覺嗎?
成渤突然囈語一聲,她嚇得正要彈身而起,眼睛緊閉的成渤突然反手一扣,將她按向自己!
瞬間,符瑤的腦中一片空白。
成渤,吻了她……
柔軟的唇瓣帶著淡淡的酒味侵入她的齒關,在她唇內進掠輾轉。酒味之下,他好聞的氣息盈溢她的鼻間,突然之間,她的全世界裡都是他的存在感。
他的唇,他的吻,他堅硬的身軀,他強壯的手,他綿細的糾纏。
她的腦袋糊成一片。成渤的舌侵入得更深,她必須呼吸!符瑤用力想吸口氣,無異間舔到他的唇。迷睡中的成渤喉間發出一聲奇特的低吟,更含住她的嘴唇。
她茫茫然閉上眼,生命中的第一個唇舌交接,在一個滿天星光的夜裡完成。
不知道過了多久,成渤的手鬆開,沉沉跌回醉鄉里,她怔怔跪坐在原地,盯著他從未睜開過雙眸的俊秀容顏。
他一定是夢見他在吻孫荔帆吧?
她輕歎一聲,抬頭望著上方的枝頂搖曳。風吹動了樹梢,也吹開了她體內的某個跟情與愛相連的關卡。過了這一夜,有些事情彷彿都會不同了……
樹幹上,被驚擾的小蛛重新爬回網內,緊盯著剛陷進銀絲的小蟲子,盤算該何時收網。
第五章
十六歲的符瑤如同一朵燦然怒放的玫瑰,明艷動人得令人不敢逼視,於是她決定戀愛。
生日剛過不久,她宣佈自己陷入愛河,對象是跟符揚一起長大的死黨——汪迎鎧。
符氏夫婦對女兒的戀情頭痛之至。
「我不是保守的人,現在的小孩十幾歲就談個戀愛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她誰不好愛,怎麼去相中汪家的孩子呢?」符去耘揉著額頭道。
坦白說汪家的門風並不清白,雖然在地方上很有名望,也有合法的公司企業,可是家族長輩長期和道上的人有一些牽連,只差沒有站出來宣稱自己是某某幫派的「精神領袖」而已。
平時只要在汪家繞一圈,就可以看見一堆「叔叔伯伯」駐紮,說得明白些就是老大養的食客兼保鏢。
一開始汪迎鎧和符揚結為死黨也就罷了,兩個小男孩也惹不出什麼事來。直到符揚十五歲那年,兩人不知為了什麼事鬧翻了,好一陣子不再見汪迎鎧出現在符家,夫婦倆當時還想,這樣也好,沒想到三年不到,符瑤竟去交了汪迎鎧當男朋友!
「汪迎鎧對我很好啊!我就是喜歡他,他也沒有做什麼壞事,你們幹嘛不准我跟他在一起?」符瑤好像一夜之間進入叛逆期,頑固得讓所有人束手無策。
鬧到最後,小姑娘隱然放話:父母再反對,她就要逃家,住到江迎鎧家裡去。
符氏夫婦動用到她的手帕交成萸出來勸,沒用;去叫符揚嘛,他又不肯管;總算成渤說的話對符瑤還有點份量,可是那也頂多是讓她盡量不要超過晚上十二點回家而已,她還是堅持不離開汪迎鎧。
「我就說讓瑤瑤跟著兩個大哥一起去英國唸書,和汪家的兒子隔開來就沒事了,你偏不同意。」符夫人嘖怪道。
「成渤到了英國也要適應環境,還要分神照顧符揚,你再丟一個符瑤給他,是存心讓他不得安寧嗎?」符去耘無法苟同地皺起眉頭。「成渤不是她的父母,我們才是,這是我們必須自己解決的親子問題!再說,瑤瑤能去英國,汪迎鎧家裡難道就沒有能力送他去?到時候天高皇帝遠,她反倒更有恃無恐,還不如留在台灣,我們自己也照看得到。」
符夫人撇開臉不願再多說,罕見地對丈夫動了氣。
符去耘歎了口氣,轉向成渤。「瑤瑤最近幾個晚上又跑得不見人影,實在太不像話了。我現在才知道這女娃兒的脾氣這麼硬,連我和她媽都說不動她。你留在台灣的時間也只剩下兩個星期,趁這幾天能勸就幫我勸勸她。」
「好,我盡量試試看。」成渤點頭。
*** *** ***
「好不容易可以出喘口氣,你怎麼又板著一張臉?」汪迎鎧停好重型機車,把安全帽摘下來。
符瑤郁卒地跳下地,把自己的安全帽遞給他。
「Dirty Dancing」位於安和路上,顧名思義是一間熱舞酒吧,每晚上十點開門,營業到凌晨六點。汪迎鎧雖然滿十八歲了,符瑤卻只有十六歲而已。不過沒差,這間酒吧是汪家投資的事業之一,汪迎鎧也算是少東,酒吧當然不敢不讓股東的愛子進門。她的外表本來就比實際年齡成熟,即使去其他朋友介紹的PUB也不會受到盤查。
每天她和男友的固定流程就是這樣——早一點出門就先去吃晚飯,然後到各個不同的舞廳跳舞,最後再看心情決定要續攤或者是汪迎鎧送她回家。
一開始符瑤感到滿新鮮的。這種勁歌熱舞的生活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記得她第一次踏進PUB時,看到什麼東西都覺得新奇有趣,有一次還差點喝到人家下了藥的酒,結果是從舞池裡下來的汪迎鎧及時察覺,馬上調來家裡的「叔叔伯伯」把那傢伙帶出去「教一教人生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