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鄙視的口氣好像服務生不是人似的,初雪生氣了!
「對!這裡是Lounge bar,是有身份、地位的時髦紳士來的地方,既是有身份、地位的紳士,就會注重自己的品味,不會拿狗眼看人,以大欺小,肉麻當笑話。」
一旁,邁克聽得笑起來,金屬男倒花了點工夫消化她的話。
「我……肉麻……小妞,你敢罵我!」是狗!
金屬男逼近兩步。初雪拒絕妥協,驕傲地抬高下巴,「我可沒有這麼說,是你自己對號入座。」
「你!」他再度脹紅臉,這回是因為氣憤。
初雪看得真切,一瞬間突然後悔起自己口不擇言。這位先生是店裡的常客,得罪他,可能會害自己丟了工作……可是她沒有錯!初雪堅持地想,站得筆直。
有趣!她正在發抖。邁克一直沒有插嘴,他玩味地注視那個小服務生洗得泛白的牛仔褲、老舊的球鞋和緊握在身側,微微發顫的小拳頭……明明什麼都比別人小,不如人,偏偏這般逞強,竟然與天比高?實在有意思!
「好!你說得很好,給我站著,別動。」金屬男回身大叫,「經理!機車經理,你還不快給我滾出來!」
「來了來了,豹哥,別生氣,別生氣。」被稱作機車的經理急匆匆衝來。
「你是怎麼帶人的?這個小妞剛剛怎麼說話?你聾了嗎?」
「呃,新來的調酒小姐,不懂事……」
他搶白道:「既然不懂事,那還做什麼工作,辭掉算了!」
「你胡說什麼!」初雪實在氣不過。「是你錯在先,我又沒有對你不禮貌,你怎麼可以叫經理辭掉我!」雖然她自己剛剛也動過辭職的念頭,可是這還輪不到外人來說。
「居然比我還大聲!真好呀,經理,你就是這樣帶人的,如果這樣,那我看以後我們還是不來得好。」
這是威脅!初雪氣憤地想,卻被經理一把揪住。
「初雪,快道歉。」
「啊?」她錯愕了一下,「經理,我又沒有錯……」
「我叫你道歉!」經理押著她,附在她耳邊小聲威脅,「再不道歉,你明天就不用來了。」
她在那一瞬間睜大明眸,邁克看得真切,心想她就要哭了,誰知女孩眨眨眼,硬是將眼淚逼回去。真是倔強!邁克在心裡歎息。
「我沒有錯!」初雪堅持地說,趁經理一時錯愕,放鬆手勁,她掙脫鉗制,急促退開兩步。「我才不會為自己根本沒有犯過的錯道歉!反倒是你們,一個欺善怕惡的經理、一個沒品的客人,還有這個骯髒、污穢的環境,現在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留下來了。」她抓著酒杯,把酒潑灑出去,趁著眾人驚呼走避的同時,一溜煙跑了。
「喂,初雪……」
「嘖,好潑辣的女孩。經理,她居然連你也罵耶!」金屬男頗訝異。
「呃……督人不周,對不起。」
「經理,那女孩哪兒人吶?幾歲了?」
「好像是北海道那一帶的人,今年才二十二歲。」
「二十二呀,那就老了,不夠嫩。」
「哎,政府規定,我們這種地方不能請未滿十八歲的少女,抓得嚴,實在沒法。」
「真可惜,那妞長得不錯,就是太嗆!」
「嗆才好,馴服起來才過癮……」
那女孩最後還是哭了。邁克半是佩服、半是感歎,把手背上一顆晶瑩的淚珠抹去。
他佩服那女孩敢在這種場合和一個大男人對峙,而她又是那般嬌小。但他卻不明白自己的感歎何來?他是頭一次有這樣異樣的情緒。看到她強忍著珠淚,不願妥協的倔模樣,他有種想保護她,想揍金屬男的衝動……
可能是因為難得見到這樣傻氣的女孩子吧!他告訴自己。
經過這一鬧,她是絕對不會再到這裡上班了。那個有趣的小女孩,還有機會再見嗎?
他握著酒杯,沉沉微笑起來。
*** *** ***
「今天辛苦了。」
初雪快手快腳地收起滿地的攝影配件和錄影器材,一邊不停地彎腰,對路過身旁的每一個人說辛苦。其實最辛苦的人是她。
「初雪,導演說配合時間的關係明天要提早,那你六點就過來準備。」
「是。黃姐慢走,路上小心……他媽的!」她挺直彎了一整天的腰,痛得齜牙咧嘴,忍不住再詛咒一聲。
她這回找的工作是電視台的行政助理,簡單說就是打雜小妹,什麼狗屁倒灶的事都要她做,連端茶送水也要她負責。
找工作好像一次比一次困難了,真是東京居,大不易。不過話說回來,這都要怪在Lounge bar偶遇的那個LV男不好,說來說去都是他害的。
她本來在Lounge bar櫃檯調酒好好的,都是他提起了做愛的話題,才讓她忍不住同客人起衝突,弄到丟了工作。雖然說她本來也有辭職的打算,可是突然落跑,害她一個星期的薪水都泡湯了。
全是那個可惡的男人害的!
更可惡的是那個引起話題的男人,從頭到尾都只會笑,一個勁兒的笑。「笑!笑死好了!」她嗤聲道。
話說回來,那個男人好像也是Lounge bar的常客,她之前在櫃檯調酒,時不時就聽同事說起他,說他是名牌崇好者,喜歡喝烈酒,出手更是大方……她聽了那麼多,也看到了人,奇怪的是她最大的印象,居然是那男人的笑!
是他笑得好看?初雪微搖晃頭,不是好看,而是失真。她總覺得那男人不像在笑,倒像習慣了掛著笑臉對人。
「從沒看過這樣怪的人,如果那個時候我有看清楚就好了……」她一邊嘀咕,一邊拖著攝影用的大型三角架往裡邊走。
「現在放回去,明天早上再全部搬出來,那幹麼不蓋個大一點的鐵皮屋……」她最後將倉庫上鎖,邊搖頭說:「嘖!折磨人的最高段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