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她反問。「我喜歡的女主角很特別,很聰明,很癡心。」
「我的也是!」他訝然,覺得好像跟她很能溝通。「不是黃蓉,不是小龍女,也不是趙敏。」
「是程靈素。」她笑著。
「答對了!我最喜歡她,她聰慧無雙,願意為心愛的人奉獻所有,而且不含任何私心,我覺得這是很難得的境界。」他說。
她斂下睫毛,低頭沉思。紀冬陽彷彿可以猜出她正在想些什麼,她也是像程靈素那般癡情的奇女子嗎?而裴健是她的胡斐嗎?他不忍,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她跟裴健的戀情注定要走向不幸。
「其實,任盈盈也很不錯,我曾經在她們之間猶豫過,不知該做何選擇呢。」他故作輕鬆地說。
「可惜,她們愛的人,心裡都有別人。」她訥訥地說。「雖然後來令狐沖也愛上了盈盈,但我還是覺得遺憾。」
嗯,得到反效果了,紀冬陽心底小冒汗。
「看看其它的書,有興趣可以借你讀一讀。」轉移話題是王道。
果然,她繼續往下翻。「你看罪與罰、茶花女?簡直是文藝青年才會做的事。」她笑說。裴健從不看小說的,他缺乏看完一本小說的耐心;不過他用另外一種生活方式帶給她快樂。
每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他總有辦法逗得她破涕為笑,他永遠有那麼多鬼點子、記得那麼多的笑話,讓她忘了煩惱、忘了哭。
他是像陽光般耀眼又快樂的男孩,是她心上溫暖的太陽。
他們是鄰居,是青梅竹馬,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戀人。
裴健聰明幽默,英俊颯爽,是她從小就崇拜愛慕的對象;而她的清麗慧黠、善解人意也深深吸引著他。他們的相戀是很自然的事,雙方家長也樂觀其成。
他大她三歲,所以當她升上高一時,他考上了第一志願台大機械系。於是兩人開始了遠距離戀愛,他們約定,三年後她要成為他的學妹,她一直深信不疑。
想起了他,她的唇邊不覺扯動一絲甜蜜的笑意。
「讀過罪與罰,你不覺得有時候自以為是正義使者的想法是最可怕的嗎?」紀冬陽看見了她的微笑,心底竟有一點點異樣的感覺,像被人用羽毛輕輕刷過,感覺刺刺又癢癢的。
「所以我最討厭自以為是的人。」她撥撥遮住視線的幾根髮絲。
他按下音響鍵,一道高亢又深情的聲音從音箱中流瀉而出,她立刻聽出是哪首曲子。「原來你不止喜歡文學,還聽歌劇。這首我也很喜歡,是『公主徹夜未眠』。」
他倏地轉頭看她,不知該怎麼形容他的驚喜。「你也喜歡嗎?」
「我阿姨是音樂老師,我從小跟著阿姨聽過不少。每次聽這首曲子,她都會掉淚。月光、樹影、茉莉花與紫禁城,卡拉富王子期盼著公主給他愛情,期盼著融化她冰冷的心。」她只是脫口而出,卻說得很有意境。
「說得很好。」他由衷證賞道,這年頭有內涵的女孩不多,而他竟認識了她。
「後期浪漫派音樂實在是很好聽啊。」她閉上眼睛,忘我地聆聽。不止紀冬陽高興,喬深白也因為遇到同樣喜愛音樂的人而跟著心情飛揚。
他們談著談著,彷彿多年的朋友,竟忘了彼此還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餓嗎?」他問。
「我想吃麥當勞。」她回答如此直接,令他笑了。車子在火車站附近的麥當勞前暫停,他下去買了她指定的漢堡餐。
「小姐,一份麥香魚,一份麥克雞餐。麥香魚加番茄醬不加酸黃瓜,可樂去冰,薯條不要灑太多鹽,再給我兩包胡椒粉。」紀冬陽一口氣點完餐。
站在櫃檯前,收銀小妹傻眼,聽他念了一長串,只記得兩包胡椒粉,而他則一個勁兒笑個不停,彷彿很享受當個「奧客」。
買了兩份套餐後,他們就坐在車子裡吃。
「不好意思,你車子這麼乾淨漂亮,在裡面吃東西很容易弄髒。」她歉然地說。
「沒關係,我不是車奴,不介意在車上吃東西。」他答得很爽快。
才怪!他紀冬陽是標準的愛車族加潔癖狂,同學們都知道要搭他的車必須遵守他的「四不一沒有」政策,不帶食物、不抽煙、不打嗝、不挖鼻孔外加沒有香港腳。現在為了個剛剛認識的小姑娘破了例還真是奇跡。
「薯條還是要沾胡椒粉才好吃。」她撕開胡椒粉袋,因為力道沒有控制好,眼尖的紀冬陽看見幾顆黑胡椒落在皮椅上。
他深吸一口氣,忍耐忍耐!
可是她無邪的笑容、毫不造作的吃相使他很快便忘記一切。
「今晚是聖誕夜,你看,街上好熱鬧,街燈好漂亮。」她盯著車窗外一片繁榮的景象,每間商店都噴上雪白的噴霧,像下雪一樣,放肆地佔據街道的每一個角落;而櫥窗裡,一棵棵掛著閃耀飾品的聖誕樹,提醒著過路的人,今晚是聖誕夜,應該要跟親愛的人一起度過。
「可惜裴大哥不能來,如果他也能跟我們在一起就好了。」她輕輕地說,其實內心一點都不好受,要不是有紀冬陽陪伴,她一定沿路哭著回去。期待了那麼久,好不容易盼來了,卻要這麼錯過,她好不甘心。
他的心一抽。「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他撒謊,不想讓她知道殘酷的真相。
「他近來好忙喔,老說他有好多功課,忙得沒有時間睡覺,每次打電話去宿舍,十次有九次都是你接的,他真……有這麼忙嗎?」她愈來愈不瞭解裴健了。
忙?是忙著和倪亞靈約會吧!他心底冷笑。倪亞靈的父親與他的父親是生意上的夥伴,兩家一直都有來往,原本倪亞靈屬意的人是他,可是被拒絕久了,漸漸對他死了心,反倒讓裴健乘虛而入,兩人火速陷入熱戀。
生長在那樣富裕的家庭,從小他對家裡來來去去的阿姨早就見怪不怪。
父親紀貫夫是台灣屬一屬二的政商名人,舉凡女明星、女主播到女記者,他都在父親的豪宅裡親眼見過;見多了濃妝艷抹、艷光四射的女人後,他反而對漂亮的女人免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