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小玉,我──」項朝陽斂起笑容,皺起眉頭。「怎麼回事?你怎麼臉色那麼差?」他關切地用指節端起她的下巴,但手立刻被拍開。
「別亂碰!」錢良玉低斥,在深呼吸之後,她控制住情緒波動,板起臉孔。「你來幹麼?」
他端詳了她好一會兒,確定她安然無恙之後又不滿道:「你這地方怎麼沒裝個視訊對講機什麼的,要是壞人來怎麼辦?」這棟老舊的三層樓建築他怎麼看都覺得不安全。
「已經來了。」她悻悻然白他一眼。每次遇上他準沒好事,比遭小偷還倒楣。
項朝陽彷彿什麼都沒聽見,展顏微笑。「你不請我進門嗎?」
「我很忙,再見。」錢良玉正想甩上門,背後卻傳來溫老師軟軟的嗓音。
「你好,項老師。」
項朝陽的視線越過錢良玉的頭頂,略微訝異。「啊,溫老師,你也在這兒。」
「我來找良玉姊聊天。」柔軟聲音裡有著掩不住的欣喜。
錢良玉無奈,只好讓項朝陽進門。該死!她家幾時變成公眾的聊天場所?
「嘖、嘖……你這地方怎麼只有黑與白,一點色彩都沒有?」項朝陽打量著整齊如展示間的小公寓,發表看法。
「沒人請你來。」
項朝陽似乎患有選擇性的重聽,逕自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薄薄的信封袋。「我有兩張佛朗明哥舞表演的門票,今晚在台北國家戲劇院,你想不想去看?我們可以在開演前先一起吃個晚餐。」
錢良玉差點吐血。他為什麼總是能旁若無人地為所欲為?溫老師就在一旁,他不知道她的處境有多尷尬嗎?
不,他當然不知道,這傢伙的神經向來粗得令人髮指。
「抱歉,沒空。」即使她對這項西班牙國粹之一的舞蹈非常感興趣,也絕不屈服。
「別這樣嘛,小玉。」項朝陽哄誘道:「這個舞團是已故的Rafael Aguilar創立的,他可是二十世紀末最偉大的佛朗明哥編舞大師,今晚演的是他編的〈卡門〉,你真的不想去看看?」
「沒興趣。」她在電視上看過佛朗明哥,這種舞蹈是力與美的組合,使她看得深深著迷,但是她死都不會對他承認。
「我、我知道那個舞團……」溫老師嬌軟、遲疑的聲音插了進來。「他們之前來過台灣兩次,我……我一直想去看都沒買到票。」
錢良玉看到那雙眼睛裡的期盼,頓時喉嚨發乾,胸口悶堵得緊。
「乾脆讓溫老師跟你去看表演,免得浪費了票。」她不帶感情地告訴項朝陽,看見他笑容消失,下顎繃緊。
她別開眼,拿起掛在牆上的鑰匙,只想盡速遠離兩位不請自來的訪客。
「我跟朋友還有約,現在得出門了,兩位慢走。」她的語氣一點都不客氣,但是她知道溫老師不會介意。至於項朝陽的感受……她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
公寓建築外,錢良玉跨上自己的機車,頭也不回地騎走,把項朝陽和溫老師兩人拋在身後。
項朝陽望著那迅速遠離的身影,黑眸沉了下來。
他既生氣又挫敗,他不明白小玉為何要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也不知道該怎麼更接近她一點。她好像在自己週遭築起了一道高高厚厚的圍牆,禁止任何人進入,每當他想辦法敲下一塊磚,她就迅速地補上兩塊石頭,教他頭痛不已、束手無策。
他不相信她對他沒感覺。如果沒感覺,她不會在他擁抱她時軟化,即使只是短暫的片刻;如果沒感覺,她不會在他稍微刺激之下就發脾氣,事後又懊惱自己情緒失控……他瞭解她的個性,也許比她自己更瞭解。
可惡!她為什麼要那麼頑固?為什麼就不能坦率一點?
「項老師……」見項朝陽俊顏緊繃,一直悶不吭聲,溫老師吶吶開口。「對不起……我、我沒想到良玉姊會有那種反應,希望沒造成你的困擾……」
項朝陽這才記起身旁還有人在。「別放在心上,不關你的事。」
「其實項老師……」溫老師鼓起勇氣又說:「如、如果你真的找不到伴跟你去看表演,我、我很樂意陪你去……」
項朝陽心頭一驚。溫老師的臉頰紅暈,神情羞澀,一雙大大的眼睛正瞅著他。
他對此種眼神並不陌生,這位嬌小,漂亮的年輕女老師對他有好感。
霎時,一個疑慮閃過腦際──
園遊會那天,溫老師一出現,小玉的態度便冷了下來,今天她又要他帶溫老師去看表演。
是他多心嗎?還是小玉想把他跟溫老師送作堆?
Mierda!最好不要給他發現是真的,不然他真的、真的會很火大!
「溫老師。」他把信封袋放到她手上,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這兩張門票都是最前排的座位,我相信你一定會有朋友想陪你去,其實我以前就看過好幾次這個舞團的演出,今天本來是想帶小玉去觀賞,既然她不去,票對我就沒什麼意義了。」
抱歉,他對溫老師沒興趣,他只想跟他的小玉去看舞。
項朝陽轉身走開,留下眼眶發紅、芳心破碎的溫老師。
*** *** ***
「嗨,顧老頭。」
「良玉。」顧正棠微微頷首,修養到家,側身讓錢良玉進門。沒辦法,這個黑衣女是准老婆的摯友,再怎麼難聽的綽號他也得忍受。
「良玉,你來得正好。」江木蘭挺著八個月的大肚子走到客廳。「我正在幫寶寶想名字。」
「木蘭,你怎麼下床了?」顧正棠性格卻略顯嚴肅的臉上出現擔憂。
「別那麼大驚小怪,醫生早就說過我可以適當地走動走動。」江木蘭在懷孕初期差點流產,為了安胎,在床上足足躺了好幾個月,現在胎兒的狀況已經穩定。
「如果你不想躺床上,躺在沙發上也行。」顧正棠叨念著,又向錢良玉求助。「你幫我說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