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過你不會後悔。」
「我沒有後悔。」他的指控語氣幾乎讓錢良玉退縮,但是一瞧見地上的衣服,又讓她強硬了起來。「昨晚只是性,沒有其他任何意義,也沒給你任何權利干涉我的生活。」
「只是性?」項朝陽聲音緊繃,俊臉上烏雲密佈。「對你來說昨晚只是性?」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錢良玉別開頭,把手上衣服掛回櫥子裡。
「有本事你就對著我再說一次!」項朝陽火大了。
經他一吼,錢良玉的怒氣再度上升。「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到底還想怎樣?這些黑衣服是我的,我愛穿什麼就穿什麼,那是我的自由,你沒有任何權利把它們丟掉,更沒有權利介入我的生活!」
「你稱這叫生活?!」他憤怒地指著地上那堆衣服。「這不叫生活,這叫自我折磨!我該死地有每一分權利把你從黑衣服裡拖出來,必要的話,我會放把火把它們燒個精光!」
錢良玉氣得渾身發抖,口不擇言。
「你有什麼權利,嗯?當我不得不面對恨我的母親、軟弱的父親時,你在哪裡?當我一個人被留在台北、夜夜懷疑自己的存在價值時,你又在哪裡?從你離開的那一天,你就喪失了所有的權利!」錢良玉驚駭地咬住唇。直到嘶聲吼出一切,她才知道自己當年有多麼在意他的離去……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從沒忘懷當時那種遭到背棄的感覺。
內心深處,她知道自己的指責對他不公平,可是她就是無法控制住情緒。
項朝陽錯愕萬分,俊臉上有著懊悔,有著慚愧。
「小玉,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我當初傷你傷得這麼深……」他伸手想碰她,她卻後退了一步,大手失望地垂下。
「原諒我,好嗎?」他輕聲懇求。「現在我回來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讓我照顧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顧。」她頑強地搖頭,決然道:「我現在一個人過得很好,如果你真心想對我好,那麼請你別再打擾我,還我原來平靜的日子。」
項朝陽像是腹部突然挨了一拳,臉上血色盡失。
「我回來得……太遲了嗎?」
咬牙忍住胸口的疼痛,錢良玉謊稱:「你不必把我剛剛說的話放在心上,那只是小孩子奇怪的依賴心理,早已過去,現在我們都是成人了,各有各的日子要過,我並不需要你。」
黑眸裡掠過痛楚,項朝陽再開口時,聲音苦澀無比。
「小玉,我就問你這最後一次,你真的希望我從你的生活中消失?」
她覺得喉嚨彷彿被某只邪惡的手掐住,發不出聲音,然而她咬牙,把心一橫,毅然點頭。
「好吧。」項朝陽費力擠出一個扭曲的笑。「既然如此,我會如你所願,你放心,我不會再來煩你。Adios, mi amor。」再見,我的愛。
他撿起昨晚丟在地上的桃紅色T恤,走出她的公寓。
錢良玉癱坐在地上,想哭,卻哭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門鈴響了,她跳了起來,火箭似地衝到門邊。
一定是項朝陽回來了!
以前不管她如何用話刺傷他,他總會回頭找她──
錢良玉火速開了門,看清門外的訪客時,強烈的失望幾乎讓她滅頂。
「早安,良玉姊,你昨天請假,我只是過來看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錢良玉看著嬌怯笑著的溫老師,忽然對她再一次的不請自來覺得很反感。
「我只是去辦一點私事。」她冷淡道,沒有請她進門的打算。
「我剛剛在巷口的時候,看到一輛紅色跑車開出去。」溫老師試探地看著錢良玉,輕笑著說:「看起來有點像項老師的車,不過我想我八成是看錯了。」
他真的走了……錢良玉心一沉,臉色更加好看不到哪裡去。
「的確是他。」
溫老師似乎被她直截了當的回答打擊到了,漂亮的臉上寫滿了遭朋友背叛的神情。「他這麼早就來找──」
「抱歉,溫老師。」錢良玉疏冷地打斷她。「如果你想知道項朝陽的事,自己去問他,你喜歡他是你的事,我無法為你的感情負責。」她不是笨蛋,不會看不出溫老師對自己示好的用意。
溫老師的臉色變了變,笑容已經很勉強。
「我人有點不舒服,不送了。」錢良玉關上門,把溫老師阻隔在門外。
她知道自己剛剛得罪了溫老師,但是她顧不了那麼多,她已經夠心煩,何必去管一個只想利用她的人?
同一時間,項朝陽回到自己的公寓,心灰意冷。
他真是自大、愚蠢得可以!
為什麼以為在經過這麼多年後,只要他回來,小玉就會歡歡喜喜、高高興興地投入他懷抱?
老天……她真是他所遇過最倔強、最難搞的女人,可偏偏他就是愛慘了她,也只有她,才能傷得了他。
他被甩得乾淨徹底、毫無尊嚴,好,算她狠──
項朝陽癱在沙發上,自嘲地笑,可是心裡好苦。看來她是真不愛他。
就算不愛他也無妨,他愛她就夠了,可是她連機會都不給他……
「Carajo!項朝陽,你他媽真的是賤到骨子裡了!」他忍不住罵,連自己都替自己覺得丟臉。
眼角瞥見閃動的紅光,答錄機上有留言,他沒精打采地按下按鍵。
「Hola!是我山謬。項,上次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人家經理正等著答案,你回來之後打個電話給我……噢,對,小姐追到手了嗎?呵呵呵……追不到的話,貝蓮要替你介紹美女,記得打電話給我。」
項朝陽又吐出一大串不堪入耳的髒話。
他沮喪地抓亂了頭髮,走到窗邊,看著台北市的水泥叢林,灰灰的天空……說實在的,他真的有點想念西班牙的藍天白雲,還有那蔚藍、美麗的地中海。
在窗邊佇立了許久,心中也有了決定,他回到沙發旁,拿起電話撥了山謬的號碼。現在西班牙大約是凌晨三點,不過山謬不會介意的,頂多問候一下他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