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於桑柔緣故,閻孚再生氣也不敢對桑爸不禮貌,只好一路退出門外,傻眼地隔著鐵格子門看著裡頭情景。
桑爸轉頭看著桑柔怒喝:「從今以後你不准再跟他聯絡!你的將來由我來幫你安排,我絕對會幫你找個門當戶對,『血統』純正的好男人當你對象!」
「我不要什麼血統純正!爸,你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禮貌,怎麼可以因為Milo是孤兒你就──」
「我就是這樣,你怎樣!你哪個國家男人不挑,偏偏去認識一個沒爹沒娘的傢伙──」
聽著桑爸強詞奪理的論斷,閻孚汗顏地想起半年多前,他在普吉機場一見穿著阿嬤套裝出關的桑柔後,當下便做出「不見此女」的勢利決定,對照眼前情況,還真只有幾個字可以形容──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爸──」桑柔掙脫桑爸鉗制,想跟著閻孚離開,結果腳步才剛動,就被桑爸一個伸手推進房間裡。她只來得及握抱住門牆,堅決不讓桑爸把門開上。「我不進去!」
「孩子的爸,你不要這樣!」桑媽也跑來勸解,結果卻被桑爸一把推開。
「都是你!小柔這丫頭就是被你慣壞了!」
桑媽個兒小又輕,被桑爸一推,只能無力地跌往旁邊,桑柔一見忙伸手攙扶,結果手一離開門牆,剛好被桑爸逮著機會把門關起。
「爸!」
「小柔!」一見桑柔身影消失在門裡,被關在門外的閻孚急著大喊。
太過分了!桑柔瞪著關起的門板發了會兒怒,突然想起一個點子,爸聽不懂英文,她立刻拉開嗓門對著門板大叫──
「Milo!你答應我的,一個願望──Get me out of here!」(帶我離開這!)
她知道,閻孚一定聽得懂。
*** *** ***
車子方從桑家門前離開,閻孚馬上就跟司機借來手機,撥給潘瑟。
「潘瑟,借我五個能手。其中一個要會開鎖,不只要會開房間鎖──」他回頭多瞧了一眼桑柔家,台灣住宅喜歡安裝鐵窗,而鐵窗上通常都有掛鎖。「還得會開鐵窗的扣鎖。」
「你今天不是去拜會未來的岳父,怎麼回事?」潘瑟在手機那端發問。
「這件事我等會兒再跟你解釋,先派人給我要緊。」
「沒問題,我十分鐘後打電話給你。」
潘瑟辦事效率極快,雖然他此刻身在距離高雄有半個台灣遠的「東堂」裡,但他一說出十分鐘期限,一秒不差,十分鐘後他已經調派好人手,就只差不清楚該要把人派到何處。
「我會在高雄金典酒店暫時住下,叫他們直接到飯店找我。」
「發生什麼事可以說了吧。」
閻孚長長一歎。「小柔她父親不滿意我出身,他說他家女兒,不跟身份不明的孤兒結婚。」
孤兒兩字一出口,閻孚突然聽見手機裡傳來一聲咒罵,這聲音是──「帝釋也在?」
「嗯。」潘瑟回答。「他昨天剛回台,暫時住在東堂。」
「你怎麼沒先告訴我……」閻孚發出呻吟。
所有蟠龍五天,全部都是出身不明的孤兒身份,但裡頭最執著想要追出親生父母親是誰的,就數帝釋。或許是因為帝釋擁有探知人「心」的能力,所以他想知道,到底為什麼,他爸媽當初會選擇拋棄他。
「你若知道我人在旁邊,你還會跟潘瑟說你被桑家老爹瞧不起的事嗎?」帝釋應該是逼潘瑟使用免持聽筒跟他對話,難怪從剛才閻孚就一直覺得潘瑟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模糊。沒料到帝釋會在,真是失算!
「桑家老爹瞧不起孤兒的事情就交給我處理。」帝釋冷聲說道:「我明天就帶一群有力人士到桑家拜訪,讓他瞧瞧身份不明的孤兒,也是有受人崇拜景仰的一天。」
這就是閻孚最擔心的狀況,帝釋愛湊熱鬧,常常不小心就玩過了頭,害得當事者雙方急得跳腳。照常理說閻孚應該要拒絕才對,但閻孚突然又想,反正小柔父親對他印象已經壞到極點,說不定交給帝釋處理之後,會有撥雲見日的機會。
然而就算帝釋插手之後情況不佳,那也沒什麼好擔心。反正明天此刻他跟桑柔就已經不在台灣,而只要桑爸一踏上普吉土地,閻孚自己一定有辦法能把桑爸安撫得服服貼貼。畢竟,他可是蟠龍南堂「增長天」吶!
「好!這件事情就麻煩帝釋。我今天晚上會去桑家帶走小柔,就請帝釋立刻聯絡幾位有力人士,待明天早上九點──不,八點半,就到桑家拜訪。」
「這麼趕?」
「我答應帶她走的。所以我打算今天晚上就去接她,然後搭明天一早的飛機回泰國。」
「好,就看在你是潘瑟、信二他們幾個裡面,唯一放心大膽敢讓我放手做的人,這事就包在我身上。明天一早我會跟有力人士一塊過去拜訪桑家老爹,然後還會附上你那個度假區的照片跟簡介當作證明──還有什麼我沒想到?」
「順道再放兩張高雄到普吉的頭等艙機票進去,跟他們說,拉古拿度假區,隨時歡迎他們造訪。」
「沒問題。」帝釋一口允諾。
*** *** ***
凌晨一點,夜深人靜,閻孚與他跟潘瑟借來的人手來到林園桑家。閻孚一腳跳上大約一百四十公分高的圍牆,其他幾個也跟上,突然閻孚看到二樓處有扇窗燈仍亮著,想起桑柔喜歡開燈睡覺的習慣,他停下腳步,低聲地對身後的男子說:「那裡。」
身材瘦削的男子看了看高度,然後揮著手要大家挪出空間,只見他取下肩上粗繩,對空旋了個大圈,「噹」地一聲,綁在繩上的勾爪已然抓穩鐵窗。瘦削男子輕盈地依著繩索往上攀,接著掛好繩梯,閻孚立刻順著繩梯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