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像現在這刻,夏莉安覺得小武這麼可愛過,對小武的口氣跟態度,不覺得就軟柔了。
「小武,今天就准許你吃漢堡,不過,只能吃一個,知不知道?」
「嗯。」得到准許,小武高興服從。這個小夏的威嚴竟比父親還大。
朱玲玲望望胡尚斌,胡尚斌光噙著笑,也不說話。
「胡——呃,大哥,那你陪小武吃漢堡吧,我跟朋友還有點事要談,要先走了。」傻瓜才留在這裡受罪。
「我沒關係啦,莉安。」張蓉蓉卻不懂得察一言觀色。
夏莉安氣結。人家卿卿我我,妳留在這裡當電燈泡做什麼?
她那個心裡不知為什麼說不出的不舒服與不痛快,張蓉蓉又如此「遲鈍」、「不識相」,她覺得更嘔,一肚子烏煙瘴氣。
「小夏,不要走啦,陪我一起吃漢堡。」小武拉著她。
朱玲玲一直保持三十分左右強度,恰到好處的微笑。大方說:「是啊,莉安,不介意我這麼叫妳吧?大家一起坐嘛,比較熱鬧。」實在、非常、萬分——夏莉安心裡狂飆,實在非常想甩袖而去。但她不是小孩了,知道不能有那種任性的小孩舉動。勉強按耐住,居然還笑了。
「嗯,我會打擾你們——」
「怎麼會。」開口的是我們胡氏公子。目光閃閃盯著夏莉安,竟似挑釁。
「太好了!」小武拍手跳著,拉著夏莉安,邊說:「小夏,我們去買漢堡,我還要大杯的可樂。」
那一肚子烏煙瘴氣更加翻攪難散。夏莉安心裡那個憋,差點成瘀傷。
第八章
活到三、四十歲的男人,你要他清心寡慾、無慾無求,又無故無事,純情的等到「宿命」的人出現,那真是天方夜譚——或者,惡毒一點,癡人作夢,把愚蠢當浪漫。當然,癡情的男人不是沒有,但作人,尤其作女人,要實際一點,成熟的男男女女哪個少少多多的沒有「故事」或「歷史」;既然有「故事」、有「歷史」與「過去」的存在,那麼負心、被負、甩人、被甩等等的,自然也不會少。節操不節操的,怎麼去評斷?
人家沒娶沒嫁,嫁了還可以離,娶了還可以分,怎麼論「節操」?
但她就是覺得他沒節操。
「吃醋了?」居然還帶笑意!
「誰吃醋了!」她只覺有氣,沉不住氣。
「要不,嫉妒了?嗯?」又一個試探的悠蕩。
「鬼才嫉妒!」哇叫嚷嚷。
怎麼會變成這種奇怪的對話?她幹麼還跟他說這些,受這些鳥氣?
「我送你們上去。」停了車,他轉臉過來。
還在假慇勤。
「不必了。」她繃著臉下車,甩上車門。回頭叫:「小武。」總算沒忘了小鬼頭。
「小武,你記得爸爸的話沒有?」駕駛座上的男人回頭叮嚀兒子。
「嗯。」小武用力點頭。
「小武!」叫聲透著不耐煩了。
小武趕緊下車,跟在那不耐煩的背影后頭。
上了樓,進了屋,她便把門甩上,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小武屁顛顛地跟過去,站在門外,叫說:
「小夏!小夏!妳怎麼了?」
裡頭沒回應。小武又叫,一邊敲門。
「小夏,小夏,妳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小夏——」
「吵死了!」房門「霍地」打開,夏莉安叉著腰,像母老虎一樣,又凶又不耐煩。然後「砰」一聲,又關上門。
「小夏!」小武又叫。
但她不理人。
不理就是不理。
小武站了一會,歪著小臉想了想,然後邁著短腿跑到客廳,跳到沙發上,專心撥著電話。
「喂?」那邊很快有人回答。
「爸爸,」小武叫一聲。「我是小武。你叫我打電話給你,我現在打了。」
「很好,小武很聽話。」
被老爸稱讚,小武很高興。
「爸爸,你叫我打電話給你做什麼?」
「爸爸問你,小夏是不是在生氣?」
「對啊,小夏生氣了。爸爸,你怎麼知道?」
「她是不是在生悶氣?」
「什麼是悶氣?」
「就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說話,也不理人。」
「對,小夏把門關了,不讓我進去,也不理我。小夏在生悶氣了。爸爸,小夏在生氣了,不會要作我的新媽媽了。」
「咳!」那邊干嗆住。
「哪,小武,你現在去找小夏,把電話給她,跟她說爸爸要跟她說話。」
「好。」小武爬下沙發,咚咚地跑到夏莉安房前,咚咚敲著房門,叫說:「小夏!小夏!」
敲得毫無節奏感,只是一勁敲打,像在打鼓一樣,實在吵死人。
「吵死了!」房門終於「霍地」又打開,露出夏莉安凶巴巴的母老虎臉。
「哪,」遲鈍的小武伸長手臂,把電話送到夏莉安胸前。「爸爸要跟妳講話。」
「講什麼?」母老虎沉著臉,沒好氣。
「不知道。」小武把電話直塞過去,一溜煙跑到客廳玩電玩遊戲。
「幹麼?」夏莉安不甘不願,氣很沖。
「想跟妳說說話,聽聽妳的聲音。」那聲音低且沉,忽然地發黏。
「你到底想幹麼?有事情快說,廢話就不必說。」也不知為什麼,她火氣會那麼大。反正今天從看見他開始,她心裡就很不舒服,那個漢堡吃得不知有多憋,差點噎死她。
「生氣了?」
又來這一招。夏莉安覺得煩透,大聲說:「對!我就是生氣。怎麼樣?不可以嗎?」
「為什麼生氣?」那邊儘是溫言柔語,軟得不得了。
為什麼?問得夏莉安語塞。
是啊,為什麼生氣?他帶女人跟小武見面吃速食,關她什麼事?她幹麼生氣?幹麼不痛快?
「你跟女人約會,幹麼拖我下水?」看他們卿卿我我,還要裝笑瞼,煩透人。
「冤枉啊。」他喊冤。「我怎麼知道會遇到妳,小武又硬要拉著妳。嗯,妳不喜歡吃漢堡?」語氣忽地一轉,問得——又似試探——小心翼翼。
「難吃死了。」
「嗯,那麼,改天我請妳吃飯。妳喜歡吃什麼?」
「不必。」她不領情,甚至有氣。「要吃,跟別的女人吃去。你女朋友不是很多,少在那裡假慇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