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吃嗎?」她純真的問。
小點心、前菜、主菜、甜點就二十多道,冷葷熱菜接著前後秩序,選料考究,手工花稍精細,光看就非常賞心悅目了。
「多吃點。」不自覺的,沒對哪個女人貼心過的話脫口而出。
「那當然,不要錢的不吃對不起自己。」
住在天子腳下皇帝城耶,以前沒機會不能算數,既然是紅毛猩猩自家開的餐廳,他大人也在座,唐心當然不客氣嘍。
只是……可不可以不要話說個不停,她沒辦法自己吃飯啊!
要是口水流光了,可浪費了。
看穿她可憐兮兮的眼光,殿下長筷一夾,將一塊豌豆黃放進她的嘴。
好吃,叫人噴淚的幸福啊。
她幸福的表情取悅了他,「還想吃什麼?」
於是,努力動用小嘴的人兒負責點菜,淪為隨侍的殿下一份份用筷子一分為二,最後放進終結者的小嘴。
好吃、好吃,好好吃喔!
不過,好像都只有她在吃。
「朗堤亞耶魯曼先生,請問今天的餐點合您的口味嗎?」一道不高不低的男聲打斷了努力加餐的兩人世界。
「很滿意,康師傅。」
唐心轉頭,冰炙芝麻骨的肉塊還卡在嘴巴裡面--
「康大哥!」
第五章
「康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身穿廚師白衣、頭戴白帽的康子威爽颯恣意、英氣煥發,他認出了唐心。「好久不見,小師妹。」
他頗感意外在老闆的餐桌上遇見她。
「康大哥,你從國外回來了?」為什麼她一點都不知道?悄悄地,她將雙手往後藏。
這小動作是瞞過了康子威,卻讓坐在她身邊的殿下皺起雙眉。
「是啊,快一年半了。」一年半前他完成修業從法國回來,在飛機上遇見現在的老闆,受他賞識先到香港的分店擔任了半年多的大廚,北京店開幕他轉回來這邊效力,沒想到見到了故人。
「你很忙吧?」唐心心緒激越,他一聲不響的回來那麼久卻一點消息也沒給她。
「是啊,以前說要給妳寫信、打電話都沒做到,妳不會怪我吧?」露出親切如陽光的笑容,康子威寵溺的摸摸唐心的頭。
她總是傻傻的替他的石沉大海找借口,每天要看好幾回空空如也的信箱,聽見郵差的鐵馬煞車聲不管手頭上做的是什麼,馬上撒手跑出去看,往往,老郵差看到她只有搖頭,表示沒有她的信件,有一回,跑得太匆忙跌了跤,膝蓋至今還留著傷疤。
失望跟企望矛盾的折磨她的心讓她又酸又苦澀,現在親耳聽到他的道歉,只覺得滿心歡喜,那些等待,夜夜盼著睡不著身心俱疲的夜晚,再也不去想了--
她迷迷濛濛的搖頭,搖得發更亂,「不會,我永遠不會對你生氣。」
「我就知道小師妹最好了。」
像是知道唐心一定會給他這樣的答案,康子威接著說:「這些菜合妳的胃口嗎?」
雖然看到小師妹跟老闆在一起驚訝難免,不過他還是好風度的什麼都不問。
「好吃。」在他面前唐心又回到那段備受寵愛的年紀。無憂無慮、無風無雨,每天的生活就是家人跟學校,鬧小脾氣跟吵嘴,為了想不開的芝麻事,現在也才幾年過去,她卻轉身變成了要負擔一家生計的人了。
白雲蒼狗,莫此為甚。
誰都回不去以前的歲月對不對?
問誰呢?無人可訴。
「有空來找我,康大哥有好多私房菜妳都沒有嘗過。」
「謝謝康大哥。」她好想知道他在學校的狀況,有沒有交到朋友,有沒有……想念她?以前給她的信總是寥寥數語,草草帶過,對她的長信也好像沒有特別的反應。
她想過,國外有太多需要適應的地方,她不能老是霸著他不放,沒有不好的消息就是好消息,她總是這樣安慰自己。
「Boss,廚房還有事要忙,我先下去。」他態度自然的朝表情始終若有所思的殿下鞠躬,然後離開了。
他走了,唐心這才舒然的放下擺在身後老半天的雙手。
「為什麼不讓他知道妳受傷?」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她念念不忘的康大哥竟然是他請來的主廚康子威。
「我怕他擔心。」
竟然是因為替康子威設想。
「妳那麼喜歡他?」那個「愛」字他不想說。
「他是我師兄,我大部分的手藝都是他教我的,那種感情跟你說你也不懂。」亦師亦友,還有她的單戀。
「因為我是花花公子?」殿下自嘲。
「每個人想法不同,你跟我不是同樣世界的人,不懂是正常的。」也許是因為這陣子的相處,她委婉的給了他台階下。
可惜,他不需要她的台階。
他只想知道他在唐心心目中有多少地位。
他曾幾何時在意起女人對他的看法啊!
「我哪裡跟妳不一樣?少個眼睛還是嘴巴?因為我紅頭髮,銀色眼睛?妳排外,對我有偏見!」
「你明明知道這跟膚色種族一點關係都沒有。」要她怎麼說他才明白,太難了。
「妳講啊,講得讓我心服口服,讓我認同妳無聊的單戀。」
他無情的嘲笑讓唐心覺得很受打擊。「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就算是無聊的單戀也是我的事。」
他憑什麼咄咄逼人?
愛戀一個人就是幼稚嗎?她好難過。
「康子威跟妳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看進她帶著激動的眸子,在裡頭尋求他想要的答案。
他得到了。「沒錯!」
「這是講求效率的時代,只有妳講究木門對木門,竹門對竹門那一套,妳確定他也認同妳的論調?」
門當戶對原來不只有貴族盛行,小老百姓也奉為圭臬。
唐心語塞。她的確不能確定。
殿下優雅的拿起膝蓋上的餐巾,繼續澆她冷水。「妳也確定愛上的不是理想、幻影,是康子威活生生的人嗎?」
從來沒想過這問題的她被問倒了。
「我的上班時間到了,妳有整個下午可以慢慢想。」他離座。
唐心麻木的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