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帝王心
儘管葉月明已經放開了玄華帝,還是沒有人膽敢靠近他。
玄華帝驚魂未定地遠遠避了開,避了開那籠罩在葉月明身邊的那圈隱形風暴。
在葉月明的身前,就在他的腳旁,有一個以著安詳面容側臥在地的少年。
在他的胸口,有著一把晶亮的寶劍。儘管是在黑夜,依舊熠熠發光。
他就在他的面前,遙遠的前方,將那劍刺入了自己的胸口。在那一個瞬間,葉月明只覺得自己的胸口也被刺入了一把長劍。痛極。
然而,如今他就在自己的面前,心裡卻是一片空白。
葉月明緩緩蹲了下身,用著微顫的手撫著唐憶情冰冷的臉。在他的身旁,倒下的只有敵軍。他堅持到了最後一刻,送走了所有的人。
可是,他始終沒有等到他。
「……抱歉,我來晚了。」葉月明的聲音,雖是一如往常的穩健低沉,此時卻是帶著微微的顫抖。
「……葉……葉月明!今日朕求才若渴,若你肯……」玄華本提高了聲音喝著,然而卻在莫名的冰冷寒意中有些怯懦地閉了口。
儘管今日自己手握成萬大軍,然而葉月明卻仍然是一個讓人懼怕的人物。
葉月明傾過身去,把唐憶情報在了懷裡。沉默的他,隱隱然即將成為風暴的源頭。
雨,帶著腥味的血雨,隨著劍起,也隨著劍落。
在這刀光劍影中,無法思考什麼,因為一眨眼就是三把刀過。帶著紫光的薄刃舞的淋漓酣暢。
蕭子靈想起了在日落時分闖進葉府的大軍,來不及回來的人,以及他所想要保護著的人。
回過身,輕靈而犀利的一個揮劍,以著不輸給當今武林成名劍客的身段。面前的兩個士兵傷重而倒,而在蕭子靈的身旁,那彷彿潮水般不斷湧來的軍隊,儘管依舊看不到盡頭,卻也在他身旁讓出了一圈由屍體以及鮮血鋪成的間隙。
蕭子靈的左手臂在流血,一道長長的刀痕劃破肌膚,鮮紅的血緩緩流出,沿著手肘滴落。如今這個場面儘管曉得再無存活之幸,然而卻是自己所選。
既然逃不出,也就認了。事到如今,多擋得他們一時,那些自己所在意的人,就多了一刻脫逃的時間,多了一分機會。
拜託……一定要平安……
儘管面前是成山成海的敵人,蕭子靈仍然站得穩當。
手中的長劍在他面前閃著刺目的紫光,不祥的光芒。遠處幾列如蛇般的火炬,亦蜿蜒靠近。
不知為何,蕭子靈突然想起了那夜的娘親。若不是爹爹的死,娘親手上的劍,何人能敵!
「過來啊!」
蕭子靈徒地開口一喝,那清亮的聲音甚至震退了面前的幾個敵軍。
蕭子靈身上滿是鮮血,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
就在僵持的當頭,包圍著自己的大軍卻是從外圍開始騷動了起來。
驚駭聲以及慘呼從遠處傳來,可因為那距離實在太遠,蕭子靈根本不曉得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
等到那震盪一波又一波地終於傳到了身旁,本是畏懼看向蕭子靈的士兵,此時卻是以更加畏懼的表情看向了身後。
那蜿蜒的火炬包圍著蕭子靈身旁的敵軍,而就在蕭子靈還以戒備的神情嚴陣以待的時候,江南城牆上,就出現了三個人。
以著幾百把的火炬所簇擁著,那刺目的火光把牆頭照得彷彿白晝一般。
然而,自從那三人出現後,蕭子靈身旁的敵軍就更加騷動了。
玄武?
站在正中央的,不就是玄武帝?
說實在的,早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蕭子靈的心臟還突地猛縮了一下。他還以為玄武已經落在他們的手裡。
然而,待得看清,在他四周的人卻是似乎對他畢恭畢敬。
發生什麼事了?蕭子靈睜大了眼睛。
然而,儘管玄武三人似乎對著城下喊話,可在那騷動正中央的蕭子靈,卻是根本聽不清。
他只曉得身旁的人越來越是不安,而他身旁的那圈人更是因為身旁其他人的不安跟恐懼而更加的恐懼。其實,也許曉得真正原因跟事情發展的,只有最前頭的那群人,可最遠離的士兵卻是最為驚慌的。
鮮血一直流著,蕭子靈趁著那些人無暇顧及他的時候,為自己點上了止血穴道,撕下了一條衣裳把那受了傷的手臂綁得結實。
真不是普通的疼。隨著一陣又一陣的抽痛,蕭子靈的眉頭緊緊皺著。
拿著劍的右手,也忍不住壓著左手臂的傷口。那騷動持續了好久好久的時間,而在這段時間中,沒有人再向蕭子靈揮刀相向。畢竟,他們根本已經是自顧不暇。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蕭子靈眼前就有些發黑了。
被成萬大軍所包圍,雖說沒有苦戰,卻也沒有放他走。處在隨時都要重新開始血戰的境地,那些人卻只是低聲議論紛紛。
殺出一條血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他可能因此觸動了血腥的殺機而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可這樣的情形究竟是要維持多久的時間,他還要站上多久的時間……
一個時辰過後蕭子靈忍不住單膝跪了倒。感到全身冒冷汗且意識迷濛。
要殺就殺,要放就放,這樣拖延下去,究竟是為了什麼?乾脆給他一個痛快就好,不是嗎?
在他意識迷離之際,四周的人群似乎越來越是混亂了。可他已經沒有辦法去思考。
冰冷的黑夜,讓他連思緒都凍結了。過度耗損的真氣以及流失的鮮血,在這僵持的時刻,卻是讓他意識模糊。
雙眼彷彿有千斤之重,之所以沒有完全閉上,是因為意識的關係。
然而,即使睜著眼睛,卻不代表看得見眼前的事物。
蕭子靈不記得是什麼時候昏睡過去的。只記得到了後來,玄武彷彿穿越了大軍的包圍匆匆趕了來。
人體的溫度很舒服,而也許是因為著急奔跑的關係,玄武的體溫很高。
蕭子靈只模模糊糊想著這點,就連玄武說些什麼都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