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子靈劍(七)死去的人以及活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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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可正待要吹熄了燈火,顧及了此時門外掌燈的人讓他遺了回去,於是轉而拿起了面具戴著後,就是拿著那盞油燈了。

  「我要拿、我要拿!」玄英看著了新玩意,登時喜出望外,就是來搶了。

  「別……」冷雁智連忙拿了遠去,可仗著自己個子高,讓玄英一跳一跳的、就是勾不著。

  「……小氣。」玄英抱怨著。

  「是、是,對不起,我太小氣了。」冷雁智歎著,拉著玄英走了出門。「這種小事我來就好,您就別跟我搶了。」

  可一路走著,玄英的眼睛還是盯著冷雁智手上的油燈瞧,看來是還帶著一絲的希望。

  雖說,讓小孩兒記得火焰的可怕,就是讓他自己被燒上了一下,自此就會遠離了火燈。

  可就是白天才讓藥碗燙紅的小手,到了現在還讓自己心疼不已,又怎麼捨得讓他真給火焰燒著了?

  走在了暗漆漆的長廊了,由著小孩兒繼續覬覦著自己手上的油燈,冷雁智也只得裝作沒看見了。

  可就是黑暗中,前方的庭園卻是突然亮了。而這一亮,可真是有如白晝一般的燈火通明。

  冷雁智戒備起站了定,然而小孩兒已經是見獵心喜地放開了冷雁智的手衝了過去。

  啊!等等!

  冷雁智顧不得手上的油燈,就是隨手揮熄了,扔在了一旁。

  既然拉不住這孩子,就是連忙奔了過去。

  「啊!」

  聽得了玄英的慘叫,可就是在十步遠的地方,冷雁智的手還是顫上了一下、心跳得也停了半晌。

  正當趕了去,站在跌坐在地的玄英面前,冷雁智也是張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奇景。

  燈籠也該有上百具,照得眼前庭園裡,垂眉站立的女子個個有如暗夜修羅一般。

  其實,說是修羅,也許也太過了。因為,每個女子的臉上,戴著的是純白的彌勒佛面具。

  本該在宮裡巡邏的禁衛軍,此時卻是不見了蹤影。

  難怪著小孩兒要放聲慘叫,這場景,就連他也喘不過氣了。

  「欲語還休,夢斷倚高樓。煙冷雨收蓼花秋,燕鴻遠,月如鉤……」

  女音輕唱,就在冷雁智望著她們時,那些女子緩緩抬起了頭、揮起了衣袖。

  只見發上珠釵帶著金珠串起的流蘇,腰上別著翠玉串成的垂絲,一揮手、一投足,細碎琳琅聲起,伴著溫婉的女聲,可在這夜裡顯得格外的華美。

  既然戴上了面具,也就看不清表情以及容貌。然而,偶爾與其中女子的目光交會,那女子的眼神卻是溫和的。

  也因此,緊緊握著刀柄的手也慢慢放了開。

  他倒要瞧瞧女子所為何來。

  女子緩緩舞著,比起先前歌舞著的秀女少了討好君王的媚態,多了離世的清雅。

  就在那個時候,冷雁智想起了小時在山莊,那月夜下師姐的舞。

  幾個師兄弟笑鬧著,比著誰家的師姐漂亮和氣,誰家的師姐凶狠可怕,就在那月光下,那遺世獨立的山莊,親人般的師兄弟以及喜歡擔著自己臉頰的師父。

  在那個時候,練武唸書,雖說辛苦,卻是人生中最為快樂的時光。

  可就在曉得了情的苦澀滋味,那安寧的夜、充滿著笑聲的夜,也就被遺忘了。在這飄零的日子裡,本是恨透了山莊,可直到如今……才曉得,自己希冀著的,也不過是與那人一起的那段日子。

  也許,還是跟以前的苦澀日子一般,然而……也好過如今……

  一顆晶瑩的淚珠滑過了臉頰,冷雁智別過了頭。

  可就在此時,前頭舞著的女子緩緩讓了開,一個雙手持扇、遮住了臉龐的女子,從後方緩緩走了過來。

  婀娜多姿,想必也是個美人吧。冷雁智靜靜地回過了頭看著。

  啪。

  雙手收起了羽扇,可那人卻是有點蠟黃的臉。臉上點點的小疣,叫人噁心,卻令他心中一跳。

  那不是……

  只見溫婉的歌聲淡去,那雙手持扇的女子展開了手臂,卻是隨著此時漸起的鼓聲,就著收起的羽扇,跳起了獨舞。

  輕靈的身影,優雅的舞姿,卻不像是一個舞者。

  雙手持著收起的羽扇,越舞越急,直到劍氣過,燈籠滅了兩具,冷雁智才如癡如夢地走前了一步。

  他記得的,這是大師姐的劍舞。善使雙劍的師姐,沒有七師兄劍招的清冷,沒有十一師兄劍招的華美,卻是最具威力。

  一個轉身,像是柔美的眼神,然而扇骨初遞,那燈籠又滅了三具,潔白的飾羽也飄散在了空中。

  「大師姐。」冷雁智低聲喚著,然而那女子還在舞著。

  加入了一個女子,手持長骨扇,加入了扇舞。

  一同舞著,有時短兵交接,有時並肩共舞。就好似……就好似……

  冷雁智又走了前一步。

  啪。

  手持長骨扇的女子,跌坐在地,抬起了頭。

  手持雙扇的女子眼神柔和,彎腰扶起。

  師門重恩,武學之成,扶攜之義。冷雁智的雙眼紅了。

  「師弟,回頭吧。」

  猶然記得清晰,那是師姐的聲間。長姐如母,自小就有如第四個莊主。

  不是我不回頭,而是已然不能回頭。情願擔起這千秋的惡名,為的是誰呢?

  為的只是每月北上的回報。不見山莊……不見山莊……

  一月如一月,一載似一載,察唯爾在山莊舊址日夜搜尋,華親王在江南每日盯著山莊門人來去,為的是什麼?可憐我?

  不……不是,若我不是手握千萬大軍,若我不是坐擁黃河以北,大好的江山,今日誰憐我?今日誰理我?今日誰又會來跳舞給我看!

  見著了冷雁智泠漠的眼神,那女人只是一歎。

  「欲語還休,夢斷倚高樓。煙冷雨收蓼花秋,燕鴻遠,月如鉤……」

  那歌原來正是她唱的。可此時重唱,悠悠然,反倒催人熱淚。

  「夠了!」冷雁智摀住了雙耳,高聲喝著。

  「曉得……是誰寫的?」那女人輕聲說著。

  「不曉得!不關我事!」冷雁智退了一步,繼續高聲喝著。

  「……師弟,你太胡鬧了。」那女人雖說歎息,仍是溫和。「朝廷人前來求援,道是我山莊人毀了這片的江山。你曉得三莊主多麼傷心?你曉得二莊主多麼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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