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於一個很有名、很有名的武學世家……」因為長者主動地提起了自己的故事,引來了更多好奇的弟子。看著眼前的弟子,長者安慰地笑了。「我與兩個妹妹,自小就不同。爹娘視我為繼承家世的長子,我的雙手,在會拿長筷之前,就先拿了劍。當我十歲的時候,我就已經練全了我爹娘身上所有的武功。」
幾聲驚歎從年幼的弟子口中響了起,長者只是輕輕笑著。
「相反的,我的妹妹們,整日只會、也只需要玩耍。」
不相信的眼神引得長者又是一陣的輕笑。
「……可是,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長者看著自己細白的雙手,有些無奈地說著。「當我再也找不到敵手的時候,我練劍還有什麼意義?」
……弟子一陣的沉默。
「從小,我喜歡練功,因為我覺得十分的有趣……啊……然而,等到我練成了,反而只覺得煩悶。」長者輕輕一歎。「爹爹總說,這是一種寂寞的感覺。每個高手,都該以能擁有這種寂寞為傲。」
「可是,您……」一個弟子欲言又止。
「……在我十四剛的那年,家裡遭逢劇變。」另有所思地看了那個弟子一眼,長者緩緩說著。「在那一個劫難過後,我娘親戰死,而我則是身受重傷。」
「對方是誰?」幾個弟子提高了聲音。
面對著弟子的義憤填膺,長者只是笑笑。「該報的仇,我爹爹都親手報了。這麼久之前的事,到了現在,我也淡忘了。然而,卻留下了禍根。」
「仇人的手代?」
「不是,是我的兩個妹妹。」
「啊!?」一個弟子的聲音特別響亮。
「怎麼?」長者問著。
「……對不住,我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自己的師父被我說得好像禍患一樣?」長者笑得更開心了。她拉過了那個弟子的手,讓他坐到了自己身邊。「若是你不相信,回頭還可問起。在我傷重之時,爹親昭告天下,要為我尋一個良醫,結果引來了藥菩薩。」
「藥菩薩?」
「沒錯,想我家門世代為善,恩澤遍及何只中原五洲。一聽得我身受重傷,中原西域誰人不到。一個武林的前輩為我請來了藥菩薩……也就是我師父,於是我就跟著他四海雲遊養傷去了。」
「想必那倒也逍遙。」那弟子微微笑著。
「沒錯,雖說當時我身體不適,然而,師父讓我療傷之際,帶我走遍了大江南北,看盡奇山異水,我的心胸因此就開了。於是,在那幾年,我舍下了武功,專心與師父習毒。」
「毒?」
「師父專精毒學,而毒與藥本就是一家。」長者說著。「我先習毒,再習藥,最後精醫,既然已通曉醫理,自也通曉了乾坤。然而,等我因父喪歸鄉之時,我卻發現……」
「仇人?」另外一個弟子問著。
「……不是,是我的兩個妹妹。」長者說著。「也許是因為那個劫難,她們變得有些……憤世嫉俗。再加上我算得另外一個劫難,於是藉著帶她們避禍之名,半強迫地,要她們跟我離開家鄉。」
「也因此救了我們。」身邊的一個女子溫柔的說著。
「不算是救,只算得上是緣分。」長者微微笑著。「我們三人第一個遇上的就是雁智……」看著臉色登時有些怪異的弟子。長者澹然一笑,只是繼續說著。「那日我們因為避雨,遇上了雁智。當時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氣若游絲,臉色蒼白,四肢冰冷……」
「就是因為師父當時心太軟,所以才救了十三師兄。」
「……當我遇上師父的時候,我背上正背著我那其實已經死去的弟弟。」身邊的女子溫言說著。「那場瘟疫太過的嚇人,我出生的鎮裡,除了我之外已經再無活人。茫茫天涯,我沒有可以去的地方,方圓百里之間,杳無人煙,就連下一餐飯,我都不曉得要去哪兒找。而當時,我已經餓了要有三天。」
「大師姊……」
「現在說起那時的光景,除了我們這些人外只怕沒人再有記憶。我跟著師父三人,背著那時侯還病懨懨的雁智。天下之間,只有我們五人相依為命的感覺,現在想起,還會忍不住……笑了……」大師姐繼續說著。「不止是同門之誼,當時的我們,把彼此看作是親手足。因為瘟疫,我們已經失去過一次親人,所以這緣分,我們是格外的珍惜。」
幾個年輕的弟子面面相覷,他們自然曉得自己師姊話裡的含義。
「師弟自然只是一時的迷途。」長者身邊的弟子低聲說著。「待得我們苦勸誘,自會回歸正道。」
「只怕已經是病入膏肓。」另一位弟子重重歎了口氣。
「二師兄……」
這夜,清涼如水。圓月當空,照得軟沙崗內一片潔白。相較於巖山外的煙塵漫天,碧綠的水池還好比是化外之境。
看著大師姊練劍,剛才服侍過大莊主服藥的弟子,走了過來,坐在水池邊,靜靜看著她。
直到一套劍招練過,大師姊才笑著走了過來。
「如何,師弟想要對劍嗎?」
「我太久沒有拿劍,不復記憶。」他苦笑著。
「多久沒拿過,十年還是二十年?」大師姊微瞇著眼睛,遞過了一把長劍。
「……像是十年,又像是二十年。」那弟子看著自己的師姊,怔怔地說著。「只怕鬧笑話,師姊還是收著好了。」
「鬧什麼笑話,師姊弟間還需要顧忌著什麼?」大師姊溫柔的笑著。「沒關係的,只當作是強體健身。這些年你沒有回莊裡,莊裡多了些劍譜,如果你喜歡,不妨讓我教你?」
「師姊,師弟的病還沒好,不妨日後再說。」另外一個弟子走了過來。
「二師兄,」那弟子連忙站了起來。
「最近還好?」
「是的,多謝師兄關心。」
「……這藥是我第一次用,份量沒有把握,如果身體不舒服,馬上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