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要這樣對你,是你逼我這樣對你!」言秉寅的臉色突地一沉,逐步逼近她。「要怪,就怪你父親吧,很快的,你就會去到你父親的身旁,到時候你再去問他為什麼吧。」
「你就在我的眼前,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她倔強地瞪著他,儘管臉色因恐懼而變得蒼白。
「聽說你喪失記憶了。」他的表情百變,斂去怒意,笑得教人渾身發冷。「所以你把一切都忘了,把你父親怎麼害得我家破人亡,而你怎麼把我害得進療養院都給忘了。」
於若能艱澀地嚥了嚥口水。「我爸怎麼會害你?」她的腦袋—片混亂,但是大致上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個人精神有問題,而姊姊們和言敘亞秘密開會,肯定是為了要防他!
她為什麼沒有想到言敘亞說他爸要找她是什麼意思?他都說了會有悲劇的啊,她為什麼沒有聯想在一塊?
「想起什麼了?」瞧她臉色微變,他笑意更濃了。
「你,是不是那個傷了我,又傷了敘亞的人?」她懂了,因為傷她的人是他爸,所以他才會如此的內疚,而他會住進幸福寶貝屋,應該就是為了保護她,為了避免她再一次受到傷害。
遺憾的是,來不及了,她已經掉入他爸的手中了。
她也許沒機會跟他道歉了。
「你喪失了記憶,想不想要恢復?」言秉寅微晃著長刀,透著屋外的水銀燈,在暗沉的空間裡頭刮出幾道銀光。
於若能心頭一凜,駭意直達心間。
是夢?惡夢竟然暴走,堂而皇之地入侵她的現實世界了。
眼前這一幕,儼然是她夢境的翻版,只是現實中的場地,比夢境裡的荒廢老舊許多,到處佈滿灰塵,就連鼻息間也充斥著弔詭的汽油味。
這到底是什麼狀況?誰來抓她一把,讓她從惡夢中醒來吧。
「那一年,我把你綁到這房子裡來,原本是要慢慢地將你凌遲到死,可惜的是,我的笨兒子從中作梗,讓我只給了你一刀……」他頓了頓,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思考,走到當初的那一個定位,突地笑了,「就是這裡,我在你背上劃下第一刀,讓你在地上哭著喊著爬著,正當要再給你一刀,我那個笨兒子就衝過來,替你擋下了!」
「啊!」於若能放聲尖叫著。
惡夢深棲在被封印的心版深處,嘶喊鼓噪著要破巢而出。
他的話語像是某種咒語,解開她的封印,喚來惡夢侵襲而來,畫面如他敘述,似幻燈片般在眼前跳躍閃動著。
爸爸開著車載她去採買,她隔著車窗看見了蹲在鐵軌上年幼的言敘亞,畫面不斷地跳動著,兩人之間的交集愈來愈多,愈來愈親密,突地有一天,她被一個人逮住,她哭著喊著,背上好痛……
「想起來了?」
於若能怔愣地抬眼,淚水不知何時爬滿了蒼白的小臉。「你是瘋子……」那似夢似幻的畫面跳動著,記載著她失去的那一段記憶。
正因為是那麼痛苦的記憶,她才會遺忘,既然已經遺忘了,為什麼還要讓她想起來?
在夢中追逐著她的人,原來就是他!
「我是瘋子?」言秉寅說著,失聲笑了,臉色突地一凜,森冷寒騖,「我要是瘋了,也是被你和你老頭給逼瘋的!」
手上的銀光妖詭的閃爍著,映照在她無血色的臉上。
「你想做什麼?」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你說呢?」
「殺人是犯法的。」
「那又怎樣?我早就一無所有了,如今有你陪我上路,我高興都來不及。」
看著他高舉長刀,刀身在暗沉的空間迸裂懾人妖光,她眼也不眨,直直地瞪著他。
「你不怕?」他笑問。
「怕。」
「不求饒?」
「有用嗎?」就算有用,她也不屑求。
言秉寅哼笑著,長臂一揮,眼看就要落下——
「爸!不要!」
身後傳來喊聲,言秉寅的動作不由停了下來。
於若能探出頭,在看見言敘亞的瞬間,整個人嚇得直往身後的柱子貼去。
她本能的反應,看在言敘亞的眼裡,心底是一陣刺痛。
「爸,你放過若能吧。」言敘亞快步走入兩人之間,擋在於若能的前頭。
「我為什麼要放過她?」他瞇起眼。
「根本不關若能的事,你要是真的殺了她,你的下半輩子就注定要在監獄過了。」言敘亞走向前去,目光略微停留在他手中的長刀。「爸,我們可以重新來過,不一定非得要玉石俱焚的。」
「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怎麼重新來過?」言秉寅啞聲失笑。「你知不知道我今年已經幾歲了?」
當年的他在公司擔任要職,是公司的精英份子,他的一生始終一帆風順,他以為人生就應該是這樣子的,然而,當第一個齒輪脫落之後,後頭的齒輪就全都脫軌卡死,他的人生也毀了。
「爸,有我在,我會孝順你的。」言敘亞握緊了汗濕的拳頭,等待時機準備搶下父親手中的刀。
「你會孝順我?」他哼了聲,閃動著長刀,「在她跟我之間,你會選擇我嗎?」
「我……」
「我們就試試看吧。」
言秉寅越過他,走到柱子後頭,把刀丟到一旁,而另一隻手上拿著已點上火的打火機,在被暗夜吞噬的房子裡綻放妖魅的火花,猛地,以美麗的拋物線,落在她的身後,轟的一聲,大火將她和言敘亞圍繞,且四處延燒著,舉目所見,皆是一片斑斕而近乎毀滅的火焰。
「爸!」他傻眼地瞪著眼前的火牆。
熊熊大火在剎那間掠奪了空氣,火勢迅速蔓延,就連所有傢俱也全都付之一炬,整個空間燥熱了起來,就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你可以選擇了,這個時候,你要救她,還是救我?」言秉寅直往通向二樓的樓梯走,恍若無視火苗已經落在他的身上。
「爸!」言敘亞越過火焰瞇眼直望著他,「爸,你下來!」
火勢快速地往二樓竄,那感覺,好像二樓早已灑滿了汽油,他只要一上樓,鐵定無法活著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