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向前走著,冰冷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不耐。
「累了就回到劍裡等著!」等到他解除了結界,再來找她就是了。
背後許久沒有聲息,忽然一絲歎息般的聲音低低地傳來,「捨不得啊……」
捨不得浪費一點點機會,好想好想他能夠認真地看看她,可是背對她的高大身影始終在前方,她努力追趕始終追不到,感覺身體越來越沉重的負擔,龍劍的力量幾乎已經托不動她了,但是她不敢停下來,如果停下來就只能永遠倒在原處。
重樓不是她,當她沉睡的時候,重樓不會等她,那樣她就會永遠看不到重樓了。
「重……」
話沒出口,一陣撕裂的疼痛從肩膀蔓延開,緊接著一聲怒喝從頭頂傳來。
「哪裡來的闖入者?好大的膽子!」
好痛!她的意識一下子就模糊了起來。
重樓回頭看去,桃花飛舞的天空中飛翔著一隻火紅的鳳凰,那些桃花瓣聚集著托住了它,在它的下方,龍黛一動也不動地伏在地上,龍劍黯淡無光地在她旁邊倒著。
一種怪異的憤怒淡淡浮起,他把握不住這是為了什麼,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忽然有了廝殺的慾望,除了面對天帝外,這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看守結界的鳳凰發覺到他的沉默,再次喝斥道:「妖孽,擅自闖入蜀山,還不速速離開!」說完便俯衝而下,凌厲的爪子瞄準的是重樓那雙燃燒著怒氣的眼睛,可是當它衝近時才發覺,面前的男人忽然詭異地消失了,頭頂反而傳來嗜血的聲音。
「我的東西居然也有人敢傷。」
鳳凰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強大的壓迫感猛然襲來,猛一抬頭,龍劍已經呼嘯而來。
「大膽,我乃蜀山神獸!」
桃花頓時化成了一把把利刃,齊齊地刺向重樓,可是龍劍所過之處,像是有無形的火焰一般,碰觸到的桃花全都化成了灰燼。
鳳凰來不及閃躲,龍劍已經刺入了它的胸口。
「你……你居然敢殺我?」
「一個妖獸也敢在我面前囂張!」他冷冷地拔去鳳凰身上的劍,「傷了她,就必須付出代價。」即使只是他身邊的螻蟻,除非得到他的允許,否則沒有人可以擅自妄動。
敢動龍黛,那麼就用血祭龍劍。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連身為千年妖獸的我都……」
鳳凰的身體慢慢地消失,但是它的眼睛猶帶著驚恐看向他。
「難道你是晴明說的是那個……」
最後的不甘心隨著龍劍帶來的傷口一點一點地化成粉塵,然後隨著桃花一起飛舞在空中。重樓瞇眼看著,伸手用氣流攔下了那縷微弱的煙塵,在煙塵中他依稀看到了一雙眼睛。
晴明,那個在山下遇到的男人。
蜀山果然不如他想像的那麼簡單,在通往神界的人界入口之處居然會出現了妖獸,在他沉睡的千年,六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低頭看著依然毫無動靜的龍黛,她的身體越來越透明,呼應著她的是握在他手上的龍劍,同樣都帶著微弱的氣息。
他皺著眉頭看著她,然後伸出了手。她果真只是一個微弱的劍靈,如果繼續在神界,或許那樣安然純淨的環境可以讓她修成仙佛。
只可惜,偏偏墮落到了魔界,又被帶到這個人界。
身體好痛,好像要裂開了一樣。龍黛緩慢地睜開眼睛。剛才她暈了嗎?視線很模糊,但是看到眼前不會錯認的身影,她還是勉強自己爬起來。
「重樓?」
重樓俯視著她。這樣脆弱的生命之光為什麼還要堅持燃燒著?她安靜地待在劍裡不是可以活得更久一點嗎?這樣在人界虛耗靈力有什麼意義?
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又沒力氣撐起身體。龍黛倒回地上低低喘了幾下,「沒關係的,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所以他不可以丟下她先走,讓她暫時睡一下下啦。
她沒發覺嗎?微弱的靈體由於受到剛才那個妖獸的攻擊已經快要消失了,龍劍的光芒也在漸漸地減弱,哼,還說什麼陪他到永遠,結果才幾天的時間就要死了。
像她這樣渺小的弱者,本就注定要消失的吧!
手裡的龍劍已經開始泛黑,重樓抬頭看向天空,花瓣一片片地飛舞著,縷縷暗香彷彿是從神界傳來。
這樣置之不理的話,這個叫龍黛的少女就會永遠地消失,然後龍劍也會成為一把平凡的死劍,但是沒關係,反正無論什麼武器都殺不死天帝,他要的不過是讓天帝感受一下背叛的滋味,所以她的存不存在是無所謂的。
地上的少女一動也不動地趴在那裡,墨色的散發被風輕輕撥開,潔白的額頭上帶著紅暈,她的眼眸緊緊閉著,像是安然沉睡了一般,但是很快的,她的身體開始變得模糊,忽然閃了一下,接著再次閃了一下,每閃一下就更加透明。
重樓閉上眼睛,記憶的齒輪開始運轉。
那一天,他和白澤開始了他們最後一次的爭吵。
「重樓,不執行神的職責是必須接受懲罰的。」
「我為什麼要去維護那個無用的輪迴,為了下界那些卑微的生靈嗎?不如讓我把整個下界全部毀掉算了,反正只有神才配活著。」
就在他憤怒地要去毀滅人界的時候,白澤出手了。和他同時誕生的白澤,同為神界最強大的兩個神。
那一天,是他和白澤最後一次爭吵,卻為第一次的戰爭拉開了序幕。
那一天,他成為了魔,白澤成為了凌駕六界的天帝。
他一直以為只有強者才有存在的必要,所以他一直想打敗白澤,不只是因為白澤背叛了他,也是因為白澤夠強大。
但是此刻,他卻不希望龍黛消失,不只是因為想看到白澤痛苦的表情,還因為別的……
他睜開眼睛,手下送出一片紅光籠罩著龍黛。在紅光中,她的身體輕輕浮起並在空中翻轉過來。陽光下,她彷彿透明了一般,纖柔的身體像一片羽毛般地在風中搖擺著,宛如一縷淡淡的煙,伸出手就可以把她揮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