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全部好了!」顧正堂大聲說:「我們可以搭上浮橋嗎?」
後一句話是對著嘯嵐身後喊的,嘯嵐一回頭,看到霍海潮就在自己身後。
「喔,你也下來了?」她高興地問。
霍海潮沒看她,只是對身後揮了揮手,一個大漢立刻從船舷邊拋出纜繩,準確地將錨釘掛在了萬通號的錨樁上,緊接著一塊浮板架在了兩船之間。
「霍老大果真名不虛傳,手下船工個個訓練有素!」顧正堂誇讚著踏上浮板走了過來,身後跟了幾個萬通號的人,他們大多是交換船工時來過海狼號的人。
與嘯嵐見了面,大家免不了一番寒暄,只有霍海潮始終沉默不語,冷眼注視著顧正堂和留在萬通號上的阿旺等人的一舉一動,甚至當著顧正堂的面,指派何成到瞭望塔去監視遠處那艘帆船的動靜,又命令全船保持戒備狀態。
這一切看在顧正堂這個老江湖眼裡,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於是不疾不徐地說:「那是朝廷官船沒錯。但霍老大不必擔心,那位大人已經知道貴船救助鄙船的事,剛才也親眼目睹你們與骷髏王的海戰,他們不會為難海狼號的。」
「真的嗎?那太好啦,我正有事要請他們做呢!」嘯嵐一聽,非常高興。
「什麼事?」顧正堂好奇地問。
「就是那些賊人和那艘船啊!」嘯嵐得意地指指骷髏王和尾隨在後的骷髏號,對他簡單說了自己的打算和與霍海潮談妥的條件。
聽完全過程,顧正堂點頭對霍海潮道:「霍老大這麼做就對了。請只管放心,我家老爺古道熱腸,一定會幫助你的,可是,阿嵐能否由其他人替換?」
「不行!」
「為什麼?」顧正堂惱怒地問。
霍海潮看了眼遠處的那艘船,毫不諱言地說:「我已信了你們,將我的仇敵和戰利品毫無保留地交出了,但我不希望才一轉身就被人從身後暗算!」
這下顧正堂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想以嘯嵐做人質。「那你可不可以稍等一下,官船就在那裡,我這就去辦理移交事宜,取得官文來交換阿嵐?」
「不行!」霍海潮沒有表情的眼睛看向嘯嵐。「這是你自己答應的。」
「沒錯。」嘯嵐對顧正堂說:「顧叔放心去辦事吧,他不會傷害我的。」
顧正堂早已領教過霍海潮的固執,知道無法說動他,再看嘯嵐似乎很快樂的樣子,只好無奈地問:「那要什麼時候阿嵐才能回萬通號呢?」
「你的最後一站是哪裡?」霍海潮問。
「阿魯。」
霍海潮點頭,他知道那是位於蘇門塔那北面的一個島國。「那好,阿嵐會在阿魯港與你相會。」
「貴船要去……」
「我的去處你不需要知道,只需記住冬至阿魯見,過時不候!」
對他近乎無禮的固執,顧正堂沒有不滿。作為老航海人,他知道秋冬季節下南洋順東北風穩且快,而待到颱風季節來臨前夕西南風起時,就得返航了。
如今冬至距現在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不算太久,於是他同意了。
「那我們就說定冬至阿魯見,請霍老大務必照顧好阿嵐!」
霍海潮點頭,算是給了他一個承諾,而顧正堂和嘯嵐都相信他的承諾。
就這樣,不管究竟是為什麼,霍海潮最終都順從了嘯嵐的意願,將他的死敵骷髏王及其全部活著的手下和骷髏號經由萬通號一併交給了朝廷。
*** *** ***
看著萬通號、骷髏號和五嶼港漸漸消失在視野中,霍海潮的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按說大仇得報他該高興,可是他卻覺得心裡很空虛。
難道是因為沒有親手宰了那醜八怪?還是因為沒能目睹他血濺義父和妹妹墳頭的情景?
他不知道,只是默默地希望一切能如阿嵐說的,用這樣的交換為他的兄弟們安排個好的結局。
「阿海,給你,這是酒!」長庚走過來,將手中的酒壺遞給他。
「不!船規說不能喝酒!」一直站在附近的嘯嵐見狀趕來奪走了酒壺。
「船規?你知道我的船規?」霍海潮詫異地問。
「知道一點點,是、是長庚叔告訴我的。」嘯嵐吶吶道。
她可不會承認是偷看他的小冊子知道的。
長庚有點糊塗地問:「我告訴你的?有嗎?我怎麼不記得?」
「當然是你,剛來海狼號的那天,記得嗎?你還告訴我不可以點燈,不可以打架吵架的,想起來了嗎?」嘯嵐胡扯一通。
長庚也迷糊了。「哦,是嗎?我記不起了,也許吧。」他伸出單臂,想抓過酒壺,可是被嘯嵐閃過。於是他大聲對霍海潮說:「阿海,走,我們去找酒,今天大仇得報,我們得用酒祭海,讓大哥瞑目,讓兄弟們安息了。」
「沒錯!阿嵐,拿酒來!」霍海潮對著嘯嵐大喊:「不要打擾我們,船規沒有禁止祭海!」
原來他們不是要喝酒!嘯嵐明白了他們的意思,趕緊將酒壺還給他。
就在他們莊嚴地跪在甲板上時,很多船工紛紛走來,他們全都整裝肅容,整齊地跪在霍海潮和長庚的身後。有人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束香,將它用纜繩捆綁在船錨架上點燃。
嘯嵐被他們推擠到了後面,只能默默地看著眼前莊嚴悲哀的祭奠場面,聽著霍海潮低沉的說著祭詞,感受著他們深沉的痛苦和報仇後的欣慰……
第七章
離開五嶼後,日子又回到了幾天前的模式,嘯嵐還是跟在霍海潮身邊做隨從。
雖說她是僕人、是人質,但那一點都沒有影響他們日益增加的感情。
嘯嵐發現,霍海潮越來越少對她瞪眼睛或吼叫了,而她也越來越願意跟著他。
雖然他不愛說話,可就算整天只是安靜地陪伴著他,看著他做事,她也覺得很開心。因為心情愉快,時間就過得特別快。
一路上,海狼號不時要停靠岸邊裝卸貨,那些停泊點都是不起眼的山崖絕壁,而且通常是在午夜時分,沒有人跟她解釋,她也不問,她猜想那是因為他們運送的都是朝廷禁運貨物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