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瓶中俏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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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25 頁

 

  無聲了片刻,男人在數夠了天上雲朵後,側過身來以肘半撐起身子,笑覷著白猿。

  「好久沒回來了,這次回來真開心,希望能再多待幾天,那時我讓一群無聊傢伙給追得緊,幸好我剛從個畫皮精身上學到了畫皮術,在支走了離兒後,弄出了十幾個離兒以及我來混亂了追兵,這才有辦法回來看你……」

  白猿仰頭呶呶,舉高前肢擂了擂胸膛,也擂出了男人的大笑。

  「不用太感動,這次來看你可沒好事,還記得那天我交給你的三塊玉嗎?」

  白猿搖動肥臀,用力點頭。

  「記得收好,無論是誰來向你索討,都不能給他的。」

  白猿又呶了聲,並用眼瞪他。

  男人指著自己笑了笑,「我?包不包括我?呃……那可也還不一定。」

  不懂!白猿搔首困惑。

  會這麼問原只是在鬧他,在開玩笑罷了,沒想到男人居然會這樣回牠。

  「姑且不論畫皮術的神奇,能化形騙人了,有時就算是同一個人,也有可能因為心態上的轉變,而使得我,不再是我了。」

  白猿聽了這話只是搔首搔得更起勁,眼見頭頂上的毛都快被搔拔掉一半了。

  男人大笑,坐起身來拍拍牠的肩頭。

  「聽不懂?呵,別說是你,有時連我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麼,只是莫名其妙有了這樣的念頭罷了,這樣吧,我同你說個暗號,如果將來我來找你索玉,但那時的我說不出這個暗號,你就別將玉給我,懂嗎?」

  男人傾身湊近白猿耳際,小小聲地說出了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得見的耳語。

  交代完畢後,男人再度倒下躺回雪地上,睇瞧著天際悠悠浮雲。

  「當年師父將我養大、傳我術法、教我辨曉天地是非,他說可由著我胡鬧,可由著我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唯一不許的就是動心生情,不許對人事物產生過重的執念,要能適時放手,我自問做得還好,師父是我唯一親人,他死時我沒哭,甚至還無所謂地偷挖開他的墳,你爺爺、你爹爹死的時候,我都是直接將牠們的屍身踢下山谷,連埋都嫌麻煩,死都死了,不管放哪兒終究是一堆腐肉白骨,擱哪兒有啥分別?」

  男人好笑地轉瞥了眼眸,覷著那聽得瞪大眼,捧著心口一臉驚惶的大白猿。

  「幹嘛這種表情?將來你死時我也是這樣比照辦理的,而如果我死了你也要這樣做,聽到了沒有?要不我做鬼了也不饒你!踢下山谷,讓誰也找不著。」

  他收回眸光,一臉理所當然的神情。

  「人要活得久自當凡事不掛心,別去在乎那些在你生命無盡流轉過程中,短程過客的來去生死,要不又怎能活得開心,活得自在,對不?」

  男人說完話,閉上眼睛正待休息,陡地聽見了一串撲翅聲響由遠而近,他張開眼睛蹙眉坐起身,伸出了掌,不多久後果然看見一隻翠綠色的小鳥,停在他掌心裡。

  在這樣高度驚人又冷得出奇的絕嶺之上,如此身形纖小的鳥兒原是絕不可能飛得上來的,但這只翠鳥卻不同,牠並不是一隻真鳥,而是一張符紙,一張他用自己的血畫出的符紙,會來尋他。

  小翠鳥落進他掌心,立刻變成一張翠綠色的符紙。

  這是他與離兒約好的暗號,當她急需要他時,她就放出翠鳥,無論是相距多麼遙遠的地方,無論得飛行多久,翠鳥都有辦法找得到他。

  紙上只有潦潦數語,除了她目前的所在位置,她寫了要找他來幫別人忙,救別人的命,還說了那人的姓名,說他叫做莫強求。

  莫強求?莫強求!人家都自個兒說了莫想強求了,這丫頭幹嘛還要雞婆?

  幫別人的忙?救別人的命?

  幫別人的忙!救別人的命!

  這個小笨梨又來了!

  心軟雞婆又善感囉唆,他人生死干她何事?又干他何事?

  居然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放出翠鳥!

  也不想想他交代說了是要在「她」當真急需他時,才許放出翠鳥的。

  翠鳥是讓她用來救自己的命,而不是救別人的命,他又不是觀世音菩薩,他人生死干他屁事?

  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不救,打死了也不救!

  不幫不幫不幫不幫不幫不幫!不幫不幫不幫不幫不幫,打死了也不幫!

  他再瞧瞧那張紙,上頭全寫著別人的事情,連句想念師父或是問聲你好不好的話都沒有,愈看還愈生氣。

  這麼沒心沒肝、少腸少肺,鎮日只會惦著幫別人的逆徒,他理她做什麼?

  男人沒好氣地用力拋開手中符紙,再度朝天仰倒,狀似自在地躺回雪地上。

  他想著按計畫待會兒該來場雪上冰球,或是來個雪地烤肥魚,再來個……

  來個啥?

  他居然半天想不起來,不悅地張開眼睛,可一張眼閉眼,他看不著天上的雲,想不起冰球烤魚,他只能看見……只能看見……

  看見那小笨梨懇求的大眼睛。

  該死!男人猝然坐起身,伸手重重拍雪,弄得滿身雪濘。

  然後他一臉不悅地起身撿起符紙,將它收入口袋裡,再轉身對著傻坐在一旁,壓根看不懂他在幹什麼的大白猿。

  「我得走了,下回再補你烤肥魚!」原先說好牠陪他滑雪,他就請牠吃烤肥魚的。

  話說完,男人一個揮手,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人,獨留大白猿忍不住又去搔頭了。

  奇怪!他剛剛明明說了還要再多待幾天的嘛,怎麼這樣就讓那隻小鳥給喚走了?

  這可和牠認識了幾十年,向來凡事無所謂的他不同,非常不同喔!

  大白猿眸底升起了一絲擔憂,想著男人會不會是生病了?

  第九章

  前「莫家大宅」今「伊家大院」內,以往的倉庫,現在的地牢。

  牢裡關了個男子,他先前是這裡的少爺,現在則是階下囚。

  他曾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要再回來,卻絕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

  他感覺到潮濕、陰暗、寒冷、飢餓,以及……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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