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女孩相對一眼,不約而同扯出一個笑容,雖然很生硬,眼不笑、臉不笑,只有嘴巴壓扁了,好像蒙娜麗莎的微笑硬生生被拉長,但,總也算是笑了。
「很好,我們走吧!」語畢,牽著兩個小傢伙就走人。
原來拐小孩就是這麼拐的!
見盼盼也沒知會他一下就逕自「拐走」他的孩子,男人不禁蹙起了眉宇。「她是誰?」
「她叫童盼芸,」夏馨雨輕快地說。「是我們幼稚園的助理小老師。」
「她看上去相當……」男人謹慎的選擇措辭。「年輕。」
「她是很年輕,才十八歲,不過她的耐性奇佳、脾氣又好,沒有一個小朋友不喜歡她。」夏馨雨一邊解釋,一邊和園長一起帶領男人在國內各處參觀。「說到這……」她瞥向園長。
園長會意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問;「如果宋先生打算讓兩個小朋友就讀本幼稚園的話,我想我有必要請教一下,她們為何要離開原來的幼稚園?」
男人沉默一下。「她們很內向,容易被其他的小朋友們欺負。」
「我明白了。」園長似乎鬆了口氣。「這點宋先生淨可以放心,我們幼稚園絕不會有那種事發生。」
「在這之前,我已經看過四家幼稚園,她們都是同樣的回答。」
「我瞭解,我想等我們參觀過所有教室之後,宋先生再做決定也不遲。」
半個鐘頭後,夏馨雨和園長帶著那男人來到位於幼稚園最後方的教室。
「來,宋先生,請到這邊來看!」她笑咪咪的對男人招招手,示意他到窗邊看進教室裡面。
男人狐疑的站到窗前往裡看,霎時驚訝的瞠圓了眸子。
教室裡,一隻雪白的小兔子正在到處亂蹦亂跳,那兩個小女孩追在它後面又笑又叫,盼盼好像無敵大將軍一樣雙手叉腰在一旁指揮作戰。
「不行、不行,你們這樣永遠抓不到的啦,看,要像老師這樣學它跳!」
說著,盼盼蹲伏在地上學兔子跳,那兩個小女孩馬上跟她一樣學兔子跳,看得那隻小白兔有一瞬間還傻在那邊,一時忘了要逃命。
哪裡來的白癡,可以用兩腳站不站,偏要用四腳跳?
「我抓到了!我抓到了!」
大聲張揚著勝利的歡呼,盼盼抱住兔子翻身坐在地上,兩個小女孩也氣喘吁吁的跪坐在她兩旁,原本有點蒼白的臉頰染上了粉撲撲的紅,煞是可愛。
「我要抱抱!我要把抱!」
「我也要抱抱!我也要!」
「好好好,給你們抱抱,不過……」盼盼肅著神情狀似在思考,「要先給誰抱抱呢?」不待兩個小女孩開口,馬上又接著說:「啊,我知道了,先給蓉蓉抱抱,因為菁菁是大姊姊,菁菁知道姊姊要讓妹妹、疼妹妹,菁菁,你好偉大喔!」
原本滿臉不悅的大女孩立刻轉怒為喜,還驕傲的摸摸妹妹的頭。
「對,菁菁是姊姊,要讓妹妹,菁菁最乖了!」
「不,是偉大!」
大女孩笑得更開心了,「對,青菁最偉大!」話落,狠狠的在妹妹臉上啵了一下。「蓉蓉,你想抱多久就把多久,姊姊不會跟你搶,只要你抱夠了讓姊姊抱一下下就好了。」
於是,小姊妹倆輪流抱小兔兔,妹妹要抱抱,小姊姊絕不跟她搶,兩張可愛的小臉上始終掛著滿滿的笑容。
「看來兩位小朋友並不怎麼內向呢!」園長笑道。
「我好久沒看見她們的笑容了。」男人感慨的喃喃道。
「我說過了,沒有一個小朋友不喜歡童老師的,」夏馨雨也很驕傲,因為盼盼是她的小姑。「雖然她只是打工的助理小老師,但我保證她跟其他老師一樣盡責又能幹。」
男人點點頭,轉身面對園長。「請問,我該替她們辦什麼手續?」
這是盼盼第一次見到菁菁的爸爸,卻連他是什麼樣子的都沒看清楚。
*** *** ***
由於菁菁姊妹是由司機開私家車接送她們往返幼稚園,盼盼原以為不可能再有機會見到菁菁的爸爸了。
直到三個星期後的某日——
每天一早,小朋友一到幼稚園裡就先跑去向園內養的小動物們打個招呼,之後才到各自的教室,然而這日,盼盼才剛看見菁菁,就駭異的抽了口氣,旋即將菁菁帶進圖書室裡,追問那些遍佈在菁菁臉上、手臂上的烏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五歲的小菁菁用童稚的、委屈的口氣告訴她一件令人又驚又怒的事,二話不說,火冒三丈的盼盼即刻要求園長打電話請菁菁的家長來一趟。
「痛不痛?痛不痛?」她輕輕撫摸菁菁臉上、手臂上的烏青,好不心疼。
「老師呼呼就不痛了。」菁菁撒嬌的膩在盼盼肩頭上。
「好,老師呼呼,老師呼呼!」盼盼憐惜的將菁菁小小的身子抱在懷裡,眼眶不由自主的潤濕了。「超過分,究竟是什麼樣的媽媽竟會如此狠心!」
當園長領著男人來到圖書室門口時,見盼盼跪坐在地上抱著可憐的小菁菁,滿臉淚痕;反倒是小菁菁很滿足似的趴在盼盼肩上,不但沒有淚水,嘴角還掛著一抹隱約的笑,彷彿她的委屈己得到補償了。
男人目中閃過一絲異彩。「這是……」
「對不起,宋先生,盼盼,呃,就是童老師,她一向疼愛孩子,受不了任何孩子受到任何傷害。」園長壓低聲音對男人解釋。「而園方也有責任問明白小朋友在家裡的狀況,以便在他們來幼稚園時加以撫慰開導,否則這種事很容易在孩子的小心靈留下陰影,造成人格上的缺憾。」
男人頷首。「我明白。」
見已得到對方的諒解,園長這才放心的揚聲喊人。「盼盼,宋先生來了。」她以為盼盼是要和她,以及家長,三方坐下來冷靜地好好談談家暴的問題。
誰知道盼盼一聽到她的叫喚,也不先來跟她「研究」一下,竟然咻一下就直接飆到男人面前,先橫臂粗魯的拭去淚水,再仰起因憤怒而漲得通紅的臉兒,想看清楚是怎樣的男人會任由女兒承受家暴的痛苦而不管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