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回答,只是靜靜聽著,反覆思考著他所謂的「心靈上契合」是指什麼。兩人間每次的相處,多以慾望結束,才會讓她認為子逸有興趣的只是她的身體,而沒有愛情的成分。
「分離的這段時間我想了許多你說過的話,領悟到我們之間的最大錯誤就是紐約宮的那夜,我們根本不該……」
「你後悔了?」她錯愕的瞪視他。記憶中美好的一部分,在他眼裡竟是錯誤?
「阿綺,你又誤會了,先聽我說完嘛!」子逸握緊她的手,黑眸裡凝定著無比的真摯,讓寧綺胸中的悶氣散了些。「我是說,就因為那夜使得我們無法像正常男女那樣交往。」
「什麼意思?」
「男女之間原本是要經過深入交往後,在兩情相悅的情況下,很自然的進行親密的結合,我們卻是反其道而行。這使得我們根本無法正常交往,因為每次和你相處時,我便無法克制情慾想要你。你因此認為我是好色之徒,想要的只是你的身體……」
「子逸,我沒這麼想……」她垂下眼睫掩飾眸中的懊悔。那天她被嫉妒沖昏了頭,才會說他是被引誘的。儘管如今仍對俞夢霓耿耿於懷,但以她對子逸的認識,清楚明白他不可能對她撒謊。如果他真碰過夢霓,他不會否認。
「就算你這麼想,我也不怪你。」他扯動嘴角苦笑,「只怪我克制不住。阿綺,其實我是……我不曉得該怎麼說。只能說,你越是逃避我,就讓我越惱火,使得每次見面都以吵架開始,以情慾終結。我弄不懂你何以拒絕我、避不見面的原因,直到最近才想通。」
「想通?」她懷疑。
「我想你受的傷從來沒有痊癒吧。」子逸深深凝視她,眼裡有抹夾雜著自責的瞭解。寧綺心臟猛地收縮,舊有的傷疤再度被揭起。
「你沒有原諒過我。即使你依然愛我,卻無法原諒我曾帶給你的傷害。」
他連她愛他都知道?寧綺咬住嘴唇,有種從他身邊逃走的衝動,但子逸緊捉住她的手,不給她逃離的機會。
「阿綺,你不公平。你為那件事怨我、躲我,太不公平了。難道你不明白我也同樣為那件事深受傷害嗎?」
「你受到傷害?」寧綺幾乎無法置信。告白被拒絕的人是她,又不是他,他怎會受傷?
「對。」他飽經傷痛的眸子附和他的說法。「你想過你突然的示愛,帶給我多大的衝擊嗎?你那麼不顧一切的跳進河裡,存心要我後悔一輩子。當我跳下水救你時,只拚命祈禱著你不能出事。為你做人工呼吸,碰觸你沒有溫度的嘴唇,我恍然明白你在我心裡的地位無人能取代。你充滿童言稚語的來信,為在異鄉的我帶來無數溫暖,我不但不回覆,還這樣傷害你。如果你真的有個萬一,我不會原諒自己。」
「子逸,那不是你的錯……」寧綺苦笑。是她太傻、太任性,把一切想得太過美好。她不該指望子逸聽了她的表白後會欣然接受,他的反應是再正常不過。
「但你怪我,因為我傷害了你。」
「我……」她淒苦的一笑,無法否認。「並不是真的怪你,或許是傷痛仍在,也或許是我太羞愧了,所以無法坦然面對你……」
「這些年來,你一直躲我。我的信你不回,我的電話你不接,我回來你避開,連一面都不肯見。阿紀和若薇的訂婚典禮,你遠遠的避著我,不跟我說句話。阿綺,你可知道你很殘忍,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我嗎?」
「我不是殘忍,我是……」淚珠兒滾落而下,如何告訴子逸每次與他見面,她敏感、易受傷害且脆弱的心便不由自主的飛向他,一次又一次的為他意亂情迷?她的逃避只是保護自己的本能。
「我怕阻止不了自己想投向你;我怕再一次忍不住向你表白,得到的仍是心碎。子逸,如你說的,我一直愛著你。外表上,我是株長滿尖刺的仙人掌,以利刺保護自己;內心卻像株葉刺早已退化的曇花孤芳自賞,脆弱的不堪一擊。我希望獲得你的愛,但又害怕你能給予的只是友誼和同情……」
子逸恍然明白她的逃避不過是一種自我保護。只因為對他情感太深、太濃烈,害怕受到傷害而做的本能反應。
「我卻一直以為是我給你的壓力太大,讓你不肯接受我的求婚。阿綺,我絕非因為友誼和同情向你求婚。早在我們在紐約重逢,我就為你心動了。十年前我只是太震驚,沒辦法立刻接受你的告白。等到我有時間想清楚,很快就明白你可愛、美麗的影像,不曾離開過我心中。如果你當時肯留下來等我從愛丁堡回來,你就會聽到我要對你說的話……」
「你會說什麼?」她既期待,又怕再度受傷。
「我會說--」他將她的小手握在左胸,以蘊藏柔情萬千的眼眸深深看著她。「雖然之前我沒想過這件事,但以後我一定會認真看待。阿綺,讓我們交往吧。」
「子逸……」更多的淚水泉源而出,寧綺激動得投入他懷中。怎麼也想不到她的固執、自以為是,會讓自己錯過如此甜美的幸福。原來,這些年來的相思苦楚,完全是沒必要的。子逸並沒有拒絕她,是她不給他機會表白。
「我不會說甜言蜜語,但我希望你明白,在我心裡你是獨一無二、無法取代的。我是真心想要與你共度一生,如果你現在還無法決定,我會耐心等待,直到你心甘情願。」
還說不會說甜言蜜語,這番話足以溺死她。寧綺緊緊偎向他,帶淚的面容裡有抹醉人的甜蜜。
「可是你不能再躲我,也不可以讓耀庭追求你。」說著說著,他免不了以情人的霸道口吻要求,這也提醒了寧綺一件事。
「俞夢霓她……」
「阿綺,你還是不肯相信我?」他氣沖沖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