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愛情嗎?」寧綺眼裡有著迷惘,她正回憶著母親所做的比喻。
「愛情?」子逸咀嚼著這個字眼,童稚的心靈無法理解。他搖著頭,眼光卻無法自寧綺小臉上美麗如夢幻的神情移開。
某種情愫在心間悄悄升起,他不明白那是什麼,只恍惚意識到與他喜愛的建築同樣重要。
「曇花開了!」 一抹驚叫自他們身後傳來,打破了兩人的對視。
寧綺與子逸雙雙旋過身,發現耀庭和博智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來。
耀庭的眼光從燈光下閃爍著潔白瑩潤光澤的花朵,落到子逸與寧綺交握的手掌,俊眉微蹙,有著不贊同。
子逸驀然間心亂,一股燥熱自胸口往上升,他不自在的想鬆手,但寧綺細小的手指卻緊握住他不放。
他看向她,那雙清澈的眼眸裡燃燒著純淨的坦然,就像曇花一般高潔,他不安的心忽然安定下來。
「咦,寧紀和國良呢?」博智撥開垂在額上過長的劉海,揉著眼睛。
他和耀庭是起來和寧紀那組換班的,那兩個該在此時守夜的傢伙到哪去了?
「你沒聽到打呼聲嗎?」子逸微笑道。
博智拉長耳朵一聽,忽高忽低、起起伏伏的聲響充盈於耳。他循聲看過去,才發現國良與寧紀各佔一張長沙發,攤平四肢,好夢正酣,頓時令他好笑又好氣。
「這兩個傢伙!」他又是歎息又是搖頭。
「該叫醒他們吧。」耀庭道。
「本來不想理他們的,誰叫我們是朋友呢!耀庭,你來叫他們,我上樓找夏曄。」博智道。
「我打內線叫我爸媽一起來看。」子逸很自然的牽著寧綺走到電話旁,把電話夾在頸肩處撥通內線。
不一會兒,所有的人都醒了,一起在曇花下欣賞優美的花姿。子逸的父母依偎在一塊,癡癡的看著聖潔美麗的花朵。那相偎的身影……
子逸懷裡也有依偎的人兒,那泛著嬰兒香味的嬌小可人兒,以全副的信仰倚賴著他。在她眼裡有無限的崇拜與愛慕,彷彿他是天神。
子逸心頭一凜,胸臆間洶湧著溫暖的泉流,教他不由自主抱緊她。寧綺抬頭對他嫣然一笑,那笑容比曇花更美,教他更癡了。
「就這樣,我無去睡了。」寧紀打了個呵欠,距離他醒來看曇花不過十分鐘。國良也跟在他後頭開溜,其他人則搖頭笑了起來。
「這兩個傢伙真不懂得什麼叫浪漫。」夏曄有感而發,那雙幽深寂然的黑眸從他們的背影收回,專注的欣賞曇花獨特的美。
據說曇花盛開時,花蕊和花瓣都會微微顫動。夏曄仔細觀察著。
楊母稍後準備了茶點,曇花下一場典雅的盛宴展開。年紀最小的寧綺,不若平日一般活潑,沉默地緊靠著子逸,靜靜的欣賞曇花的姿容。
夏曄在確定她並不是睡著後,戲謔的道:「阿綺,只有這時候才看得出來你是寧媽媽的女兒。」
「為什麼這麼說?」耀庭不明白道。
「阿綺毛躁的性子,哪有一點寧媽媽溫柔端莊、嫻雅高貴的儀態?要不是她容貌與寧媽媽有幾分相像,我還真以為她是外頭撿來的。」
「夏曄,你好壞!」寧綺氣得噘起了嘴。前面那些話她是聽不太懂,不過說她是從外頭撿來的,就太過分了!
「是啊,我哪有你楊哥哥好呢。」他賊笑著。
「哼,你當然不能跟楊哥哥比啦。」她無比甜蜜的偎緊子逸。
「那我可不可以跟子逸比呢?」耀庭不服氣的問。
寧綺煞有介事的看他一眼,濕潤的菱唇有抹神秘笑意,並沒有正面回答。「你比夏曄好。」
言下之意就是他沒有子逸好。耀庭領會後生著悶氣。
時光就在說說笑笑間過去。只開給夜看的曇花,在黎明來臨前凋謝,徒留滿室幽香。
寧綺因花謝而有些惆悵,彷彿和子逸間擁有的某種寶貴東西也跟著枯萎了,悲傷的淚水頓時湧滿眼眶。
「阿綺,為什麼哭了?」子逸心疼的問。
「花謝了……」微微的疼在胸口擴大,寧綺難忍痛苦的蹙起眉,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
「傻瓜,花謝了還會再開。沒什麼好傷心。」
「會再開?」寧綺喃喃問道。「可是……你還會陪我一道看嗎?」
這話一出可有好多人發出歎息,有些事經歷一回就夠了,再美的花也不值得失眠第二次。
儘管子逸有些為難,但不忍見她失望,還是硬著頭皮答應。
想到以後可以和子逸再在一起欣賞曇花,寧綺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快活,很快就破涕為笑。黎明即將來臨,眾人索性連日出一塊欣賞了。
對於這個奇妙的晚上,有人深深刻進心裡,即使許久之後仍在腦海裡徘徊不去;有人云淡風輕的淡出記憶之外;還有人根本遺忘了。
寧綺屬於前者,她永遠都記得這個夜晚,初次見識到曇花的美和香,還有給予她這個記憶的男孩;尤其是這個男孩。在她模模糊糊間,彷彿意識到他將在她生命中佔有最重要的一席之地。
∞ Φ 風ソ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風ソ谷 Φ ∞
英國幾乎是沒有夏天的。
徐志摩筆下的「我所知道的康橋」這麼說。
在台北,夏季的高溫使得潮濕的盆地像一鍋被蒸發的沸水。越過歐亞大陸、渡過北海來到劍橋,卻只覺得綠意涼透了人的心坎。
白雲穿掠著晴空,溫馴的風從繁花的山林裡吹度過來,到處是草的青、花的香、流水的慇勤,展現著徐志摩詩文裡的世界。
然而這份超越性靈的美,卻不是寧綺所追求的,她來這裡是為了尋夢呀。
打從母親答應她暑假帶她到歐洲旅行,寧綺就盼望這刻的到來。五年了,她朝朝暮暮思念的人,可有任何改變?
那頑長的身影在她眼裡永遠是高大威武,如山般穩當可靠。然而,臨去英國時,他答應會永遠記得她、按時給她寫信的承諾,並沒有實踐得很好。寧綺因此有些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