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才想呢,想不到肚子真的叫了,她漲紅小臉,就怕讓對面的人聽到,那就太糗了。
揚起黑睫,俊眸瞅向她羞窘難當的臉上,緊閉一下眼皮,神情極為忍耐。「肚子餓了就吃,難道還要我餵你?」
「不、不用了。」茉悠臉紅似火,連忙拿起了碗筷,「多謝公子。」
幸好他沒有藉此取笑挖苦她,可是說的話也不會好聽到哪裡去就是了,看來自己還是要多多習慣他說話的方式,總不能期待他會對她展現溫柔的一面,更別說像那些對她大獻慇勤的男子一般,只因為她是四川布政使司的千金,就自然會想攀親帶故,或結成親家,現在的她什麼都不是,而且他也不像是那種會說甜言蜜語的人。
接著,兩人都沒說話,只是默默的吃著。
她秀氣的嚼著飯菜?不時好奇的瞄他一眼,當她再次抬起眼瞼,卻正好和他四目相對,那雙看來冷淡的黑眸像口深井,讓她整顆心好似快掉了下去,她霎時又羞又窘的垂下頭。
「有話就說。」
茉悠吶吶的說出方才腦中所想的事。「我還以為公子對吃很挑剔。」
聞言,東方霽抬起一道劍眉,「你以為我又會批評這個廚子做的菜?我可沒那麼多閒工夫,出門在外不比在家裡,原本就得將就。」
「可是你就對王廚子做的菜很有意見。」她不以為然。
東方霽放下筷子,啜了口茶水。「一個真正的廚子做出來的菜是能讓所有的人品嚐到,是要不分貴賤的,有沒有心,一下子就可以嘗出來,如果只是想利用廚藝來得到虛名和金錢,那麼就不配稱為好的廚子。」
「所以公子才故意當眾批評?」茉悠有些懂了。
俊眸往她橫了一眼,「我有批評什麼嗎?」
「是,公子沒有批評,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低哼一聲,「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對自己所做的菜不負責任的廚子,他既然想丟臉,那我也犯不著替他著想。」
「可是這樣未免讓人家下不了台……」
「那與我何干?」東方霽可不認為自己錯了。
茉悠一時啞口無言。
「是他讓自己下不了台,不是我。」他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她歎了口氣,「公子一向這樣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嗎?」
東方霽回答得理直氣壯。「有理的話我就在乎,既然無理我為什麼還要在乎?如果他認為我錯了,那就做給我看,證明他的清白。」
「……公子說的都對。」茉悠自知辯不過他,因為她就沒辦法像他這樣不在意別人,雖說是狂妄,卻又狂妄得有理。
就在這時,夥計端了一盤東西過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客倌,這是我們張師傅剛完成的新菜色翡翠餃子,知道客倌也是行家,所以想請你嘗嘗看……」這名年輕男子在住宿的這幾天裡曾經下廚露了一手,讓已經當廚子當了大半輩子的老師傅看了都讚歎不已,知道他今天就要離開,於是一早特地做好這道菜色,就是想聽聽他的意見。
當茉悠看清盤子上裝的是什麼後,臉色驟然丕變,秀眸瞠得好大,盛滿驚恐之色的瞪著它,好像上頭裝著極為可怕駭人的東西。
他「嗯」了一聲,執起筷子,夾了一個餃子,就要往口中送……
「嘔!」看到這一幕,茉悠的胃裡反射性的湧出一股酸味。
東方霽瞪向她,眉頭皺得很深,筷子僵在半空中,任誰聽到這種聲音都會吃不下去的。
「對、對不……」無法克制那種反胃的感覺,她又「嘔」了一聲,還大驚失色的用手摀住口,就往店門口衝去,然後蹲在水溝旁大吐特吐。
她幾乎把剛吃下肚的食物都吐了出來……
直到吐完了還在乾嘔……
茉悠,你知道那些餃子裡包的餡料是怎麼來的嗎?
哈哈……是不是很好吃?
連你爹也說好吃……
茉悠吐到淚流滿面,依舊乾嘔下止。
是的,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當她知道自己吃進了什麼後,什麼也不敢告訴其他人,只能躲在房裡吐到幾乎昏死過去,而從此後她舌頭再也嘗不出任何味道了,不管吃得多辣、多鹹都沒用,她也看了好幾個大夫,但都找不出原因。
她真的不懂為什麼?
難道二娘是因為孩子流掉,受到太大的刺激就瘋了嗎?
為什麼要讓廚子做出那麼殘忍的餃子?
「嗯……」茉悠吐到全身虛軟無力,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但是想到自己就這樣衝出來,真是太沒禮貌了。
勉強扶著牆面起身,小臉上已經沒剩多少血色,看起來像生了場大病,不過她還是擦乾淚水,佯作沒事的回到桌位上,幸好那盤「東西」已經不見了,現在她就連聽到「餃子」或「元寶」,都會讓她嘔心不已。
「對不起,剛剛……有點不舒服。」她勉強擠出笑意。
東方霽瞟了下她死白的臉色,要是希望他會表現得憐香惜玉那可就錯了。「要是真的病了就老實說,我可不想拖個病人到處走……」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茉悠怕他要丟下她,連忙打起精神。「我只是……只是怕看到……看到盤子裡裝的東西……」
「你是說餃子?」他挑起劍眉。
她連忙摀住紅唇,拚命忍住嘔吐的衝動。「別、別說……出來……」
「我倒是第一次遇到討厭這道菜的人。」
茉悠小心掩飾。「每個人總會有一、兩種不愛吃的東西,那、那也沒什麼,難道公子就沒有?」
「的確沒有。」東方霽的回答讓她登時氣結。
「公子真是幸運。」她咕噥的說。
對她的嘲弄不以為意。「身為一個廚子就不能有偏食的毛病。」
「那麼身為一個頂尖的廚子,什麼樣的食材都會想要使用嗎?」茉悠的語調不自覺的提高,胸口燃起了一把無名火。「為了做出好菜,無論是什麼動物也照樣宰殺?無視它們也是一條生命?是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