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反側之餘,茉悠偷覷了下坐在桌旁,一手支腮假寐的男人。其實他長得真好看,只是臉別那麼臭,嘴巴別那麼毒就更好了,不過相處久了她也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不好相處,而且他總是一副天塌下來也壓不垮的樣子,在他身邊總是讓人那麼有安全感。
就算閉上眼睛,東方霽也能感覺到兩道溫柔多情的視線正在看著自己,這讓他很在意,因為至今還沒有一個女子能像她這樣影響他。
他知道自己是個喜惡分明的人,討厭就是討厭,除了娘親之外,就連親姊姊都是能躲就躲,要不是有血緣,他還巴不得不要跟姊姊有任何關係,真佩服他那位姊夫,能夠那樣縱容,寵溺她。現在想一想,會答應讓她跟著自己行走江湖,就是件連自己都想不通的事,或許是因為他並不討厭她……不討厭是不是就代表可以接受?這個問題又難倒他了。
「你不累嗎?」
瞥見他張開的炯炯目光,她連忙嬌羞的栘開視線。「我、我吵到公子了嗎?」
「你這樣看著我,教我怎麼睡?」他問。
茉悠被他點破,面頰更紅了。「我可以問公子一個問題嗎?」
「要問就問。」他坐直身軀說。
她委實有些難以啟齒。「公子說不討厭我,那……那麼是喜歡嗎?」無法抑制臉上的溫度不斷升高,但她還是問了出來。
「你自己想!」東方霽哼道。
「哪有人這樣回答的?」她抱怨的嘟囔。
東方霽橫她一眼,「就快天亮了,你再不睡就沒得睡了。」他就偏偏不想說得太明白,要不是她,自己現在還自由自在、無牽無掛的,所以他也不能讓她太好過。都已經握了她的小手,表現得這麼清楚了還要問?女人就是這麼麻煩,非要聽男人從嘴巴裡說出來才會相信。
「好嘛!」茉悠幽幽的歎道。
見她乖乖的閉上眼,沒過多久呼吸也平緩均勻,這次應該是真的睡著了。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不過他一發現自己在笑後,連忙斂去笑容。
原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接受任何一個姑娘的,因為他不想變成姊夫,被妻子騎到頭頂上撒野,那實在太丟臉了。除非能找到像娘親那樣的女子,或許他就會考慮成家了,不過現在想來,「娶她」這個念頭似乎還不算太壞。
*** *** ***
娘,我們一起逃出府吧……
不行,娘會拖累你的,你自個兒快逃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娘……
你爹已經瘋了,他居然要把你嫁給那麼可怕的人,只為了每天能吃到他做的菜,他真的發瘋了……
可是娘呢?娘該怎麼辦?
你忘了娘吃齋拜佛了十幾年嗎?有菩薩保佑,娘不會有事的,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不要……我不能丟下娘……
娘唯一的希望就是看見你得到幸福,那麼一切就值得了……
在睡夢中,她沒有叫嚷掙扎,只是默默垂淚,不住的抽氣,但抽氣聲在靜夜中聽來格外清晰。
一道黑影來到床頭,在微弱的燭火中俯視著茉悠臉上的淚痕。
「莫名其妙的又在哭什麼?」都把床讓給她了,還哭個什麼勁?東方霽冷著俊臉,由上往下瞪著由眼角淌下的淚水。「難不成昨晚真的把她嚇到了?女人就是這麼沒用,膽子又小。」
東方霽忍不住犯嘀咕,要是她真被嚇到那該怎麼辦?這時他不禁想到,每回只要娘親想到在姊姊之前流掉的孩子,就會傷心的直掉淚,而爹則是會心疼的將她摟在懷中哄著,然後娘親也就很快的會破涕為笑。
「嗚……」她整個人蜷縮成球狀,發出壓抑的啜泣。
他口中低喃,「唉!真麻煩……」雖然口氣像是埋怨,但也隱隱約約透著憐惜,如果是全然不在意的女子,根本就不會有這些問題。
全然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茉悠只是在睡夢中哭著,下意識的知道不能太大聲,但這反倒讓人聽了心疼。
「別哭了,我保證以後對你好一點就是了……」東方霽往床沿坐下,伸出大掌,生硬的往她肩上輕拍幾下。「要是早知道你會怕,絕不會帶你去的,我下次再也不會了。」
茉悠聽到有人在說話,迷迷糊糊的醒來,見到床邊好像坐了個人,以為還在作夢,用力的眨了眨,待她意識清楚,發現是他,才嬌呼一聲,將包袱攬在胸前。「你、你想做什麼?」
他俊臉微紅,咳了咳,裝出惱怒的口吻。「你以為我要做什麼?我是看你不知道又在哭什麼,所以想叫醒你,我可沒有別的意圖。」
「我在哭……」摸了摸面頰,的確是一片濕濡,自己錯怪他了。「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在哭,謝謝公子。」
東方霽佯作平日冷峻的模樣。「是作噩夢嗎?」
「嗯,我夢到離家前一晚,娘哭得很傷心,可是還是忍痛要我走……」只要想到娘她就心如刀割。
「為什麼要離家?」這也是他一直想問的,看她的言談舉止分明就是養在深閨大院的千金小姐,若非萬不得已,是不可能離家出走的。
她一時辭窮,想了半天,只好說出個既是事實,又不算說謊的理由。「因為……因為我爹要把我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
「什麼?」居然有人要跟他搶老婆?這個消息令他憤怒起來。
茉悠露出一抹似哭似笑的表情。「那個男的……真的很可怕,我寧可死也不要嫁給他,娘是為了我的終生幸福著想,才叫我連夜逃走。我真的好想帶娘一起逃,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讓娘跟著我在外頭流浪吃苦。」
「我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的。」東方霽俊臉一沉,「不管那個人是誰,想要娶你得先經過我這一關。」
聞言,她羞怯不已的問:「公子是說……」
「跟著我會很辛苦。」他看著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