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這一瞬間,我只覺得我的世界好像崩潰了……
接下來的紙頁被水漬浸染得變了顏色。
溫亞竹也震懾住了。
直到沈姨的敲門聲驚動了她,她才回神。
「小姐,吃飯了。」
彷彿窺見了什麼天大的秘密,她驚惶得不知所措,趕緊倉卒的把日記收進抽屜裡,這才起身過去打開房門。「沈姨,你剛才說什麼?」
微訝的看了她一眼,沈姨重複一遍適才說的話。
「小姐,吃飯了。」
「喔,好。」溫亞竹走下樓梯,腦子裡所想的淨是剛才從日記上所看到的內容。
心神不定的吃著晚餐,她習慣性的抬首,「昊然,我……」話一脫口,才發現平常總是坐在她對面的人,今晚並沒有在那個位子上。
她朝沈姨勉強的擠出一笑,「我忘了昊然今天不回來吃飯了。」這五年來昊然從來沒有在晚餐中缺席過,只有她在回台灣的頭兩天,沒有跟他一起吃晚餐。
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坐位,她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不禁回想起剛剛日記上那一段話——
昊然、昊然!我是這麼的喜歡著你、愛著你,你竟然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這一瞬間,我只覺得我的世界好像崩潰了……
她絲毫不記得當時寫下這段話時是什麼樣的心情,但此刻,她竟然有種莫名的揪心之疼。
第七章
吃完晚餐,溫亞竹再把日記拿出來,看到闔上的日記,這才想起來鎖匠幫她打開日記時,曾叮嚀她最好小心一點,不要用力蓋上日記,免得又鎖上了。
因為日記上面的鎖是勾式的,鎖頭在下方,上方有一個小勾勾,一旦讓那個勾勾插進下方的鎖頭便會扣住,無法打開,需要一把特製的鑰匙才能開啟。
由於另外配一把鎖還需要再等幾個小時,她不想等,便沒有配製了。
很幸運的日記沒有鎖上,她垂眸繼續接著看。
1999年2月21日陰
我向父親私下求證過了,我真的是他跟別的女人所生下的孩子,那個女人,我的母親,在生下我兩年後,服安眠藥結束了她短暫的一生。
我也終於明白為何母親那麼討厭我了,每次買玩具或是禮物,都只買給昊然,從來沒有我的份。
原本以為那是因為我不是她親生的孩子,所以她無法打從心裡疼愛我,原來她根本是憎恨著我,只因我是父親出軌所生下的女兒,我的存在對她而言,代表著一種背叛。
這些年來她雖沒有對我好,但也沒有虧待我,還容得下我留在溫家,我該很感激她了。
只是,現在每天看見昊然,都不由得令我感到一陣傷心。
不知道昊然曉不曉得我是爸爸私生女的事?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那又能怎麼樣呢?改變不了事實。
我想昊然對我,應該就像對姊姊一樣的感情吧,因為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喜歡我。
他雖然愛黏我,看到男生跟我說話,會用陰沉的眼神瞪人,但那或許只是一種弟弟對姊姊的佔有慾吧。
我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從有記憶的時候,他就很愛跟著我,不管我去哪他都要跟。
沈姨說是因為小時候他曾被一個保母虐待過,是我趕走了那個壞保母救了他,從那以後,他就很黏我,連我上廁所他都要跟,看我坐在馬桶上尿尿,他竟然也坐著尿,直到六歲的時候才肯站著尿。
怎麼辦?我還走滿腦子想的都是昊然,但是他是我弟弟,親弟弟,我不能再這樣想他了……
1999年5月7日雨
這陣子我故意對昊然很冷淡,希望能淡化掉對他的感情。
因為我們是姊弟,姊弟之間,除了手足之情,不該摻有其他的情愫。
我的理智很清楚的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心。今天那個學妹又來找他,他竟然跟她出去了。
當時好想叫他不要去,可是我忍住了,忍得胸口好痛。
1999年5月29日陰
林曉梅說她跟她弟弟從小感情就不好,兩人常常為了搶玩具而打架,長大後也常為了輪到誰去倒垃圾而爭執,她一點都不喜歡自己的弟弟,有時候氣起來還恨不得掐死他算了。
趙心蘭說她和她弟弟從小吵到大,她媽媽有點重男輕女,家事都捨不得讓弟弟做,每次都只叫她,令她很不是滋味。
她們的弟弟那麼不可愛,但我的弟弟從小就愛黏我,什麼事都聽我的。
有我喜歡吃的,昊然一定會讓給我吃,有我喜歡的玩具,他也一定買給我,因為媽媽給他的零用錢總是比給我的還多很多,但那不重要,因為昊然的零用錢幾乎都花在我身上。
他只有在我做了什麼危險的事情時,才會對我板起險孔,平常看到我,他的表情總很溫柔。
也許就是昊然太疼我、太寵我,我對他的感情才會漸漸的由姊弟之情轉為男女之愛。
人如果永遠都不要長大該有多好,這樣就能一直保有孩子單純的心,不識情愛,不懂情苦。
1999年6月1日睛
昊然感覺到了我對他的刻意疏離。
他今晚來我的房間,問我怎麼了?為什麼最近對他很冷淡?
我坐在床邊,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趾,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過了好像有一世紀那麼長的時間,我才說:「……沒有呀,只是覺得我們都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該整天黏在一起。」
他在我面前蹲下,抬起我的臉,用一種很深沉的眼神看著我。「但是對我來說,就算到一百歲,我還是想這樣跟你在一起。」他這麼說。
他的眼神令我的心狂跳著,我被他看得快不能呼吸了,我倔強的說:「我才不要活到那麼老,那時候頭髮都白了,牙齒也掉光了,眼睛看不清楚,耳朵聽不見了,連路都走不穩,簡直是在活受罪。」
「那只是比喻,我的意思是,不管我們長多大,我都想這樣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