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她慢慢發覺情況似乎有點兒不對。
打從那日被慕青城設計,從一個廚房裡挑菜的小丫頭搖身一變成為君悅樓的女老闆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了。
但她在京城裡所引起的騷動卻沒有半點平息的跡象,反而有愈來愈多的人一步入君悅樓就直盯著她瞧。
有的眸光中帶著輕賤和鄙夷,有的則是帶著滿滿的好奇,其中還有幾個最誇張,一看到她就好像看到鬼一樣。
每日生活在這些目光之中,而始作俑者卻還是依然任性得教人想要捉狂。
冷眼掃過一桌又一桌的客人,凡是被她瞟到的客人默契十足地全都立刻低下頭,收回好奇的凝視。
「紅翠!」她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好對他們發飆,畢竟他們算得上是她的衣食交母啊!
既然不能發飆,她躲總可以吧。
生平頭一次,向來勇於面對一切的她,有了想要逃避的心情。
那些人眼裡的探索、藐視與質疑真的讓她有點累了。
「夫人,有什麼吩咐嗎?」
「我有點累了,想去後頭歇歇,這裡你來招呼吧。」低聲交代完,才準備拂開身後的珠簾,耳中卻傳來一陣陣不尋常的嘈雜聲。
她下意識地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群目露凶光,明顯來意不善的大漢,他們一進門就橫立在君悅樓的門口,活像是幾尊門神似的。
瞧著這樣的大陣仗,有些眼尖的食客,立刻嚇得了帳走人,轉眼間原本坐滿的酒樓客人已去了大半。
見狀,黎謹言兩道細柳眉兒往中間兜攏,那些凶神惡煞的壯漢讓她的心竄起極度不祥的預感。
但生意總還是得做,她好歹也是堂堂的君悅樓束家,總不能躲在後頭不管事吧,努力地漾起一抹粲笑,她步上前去。
「幾位爺兒,怎地站在門口呢?夫氣熱,不如進來喝杯水酒吧。」
「今個兒這裡范爺包下了,讓他們都滾吧!」霸氣的言論頓時引起黎謹言的不悅,雖然她的笑容依然燦燦,晶亮的眸光中卻隱隱閃著怒火。
現在的人是怎麼回事啊?一個個都倨傲得活像天下只有自己最大似的,完全不理會別人的難處。
也不知怎的,這樣的傲然出現在慕青城的身上,雖然有時她也覺得不順眼,但勉強還可以忍受,可這樣目中無人的態度出現在別人身上時,她就是覺得礙眼極了。
「這不太好吧,凡是進了君悅樓,就是君悅樓的貴客,咱們做生意的沒理由趕客人。」
她的拒絕自然惹怒那幾個莽漢,其中一人甚至還長腿一伸,硬生生地將身旁的桌椅全都踹倒在地。
巨大的聲響和擺明了鬧事的態度讓黎謹言臉上的笑容盡卸,對於他們野蠻的行為,她的反應很冷靜,只是冷冷的看著他們。
那種清冷的眼神竟奇異地讓那些壯漢寒毛直豎。
明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娘兒們,可那眼神和此刻她週身所散發出來的尊貴與氣勢,卻又帶著震懾的力量。
「看什麼看?小心爺兒等會挖了你的眼珠。」心頭直發毛的壯漢逞強地喝斥著。
怕嗎?其實並不。
黎謹言只覺滿腔的怒意在沸騰,她不畏不懼,冷冷地下了逐客令。「君悅樓不歡迎各位,你們請便。」
「夫人,您別……」她的態度讓紅翠冷不防的嚇出一身冷汗,忍不住地伸手扯了扯黎謹言的衣袖,提醒她態度不要太過強硬。
畢竟這些人來意不善,要是真激怒了他們,只怕她們主僕倆連他們的一個拳頭都擋不了。
只見紅翠拉著黎謹言袖口的手都還沒放下,那些火氣急速飆升的壯漢已經開始朝著店裡東踹一腳、西揮一拳的,在一陣陣碎裂聲響後,君悅樓所有雅致的擺設已經殘破不堪了。
眼見自己的「未來」被人搗毀,她再也忍無可忍,幾個踏步,那纖弱的身子已經站到其中一個壯漢的前頭,以身阻擋,不讓他再破壞。
「住手!」她冷喝。
啪地一聲,一股子熱辣辣的痛在她的臉頰上爆了開來,那股力道也讓她整個人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紅漆柱上。
頓時,紅翠的尖叫聲在她的耳際響了起來,那刺耳的聲音讓她忍不住地皺了皺眉頭,強撐著虛軟的身軀,踉踉蹌蹌的再次橫在那些壯漢的面前,不讓他們再動手砸東西。
儘管眼前是一片紅紅的血霧,她依然不言不語,冷冷的望著他們。
「他奶奶的,你這娘們真不怕死!」見她這模樣,那些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心裡更毛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後,為首的壯漢一擺手,其它幾個便都退出君悅樓。
「你這娘們要是夠聰明,就快快離開京城,別再妄想那些不屬於你的東西,要不然……」
未竟的話語之中,儘是濃重的威脅,話說完,他惡狠狠地瞪了還在尖叫的紅翠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夫人、夫人!」一等那些煞星離開,紅翠忙不迭地搶上前去,扶住再也撐不住而昏了過去的黎謹言,害怕的尖叫聲再度響徹雲霄。
*** *** ***
一臉的鐵青。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那麼躺在那柔軟床榻上的人兒恐怕已是千瘡百孔了。
該死的她!
如果可以,慕青城很想掐死這個總是出人意表的女人。
心中怒氣滿溢,可是伸出去的手落在那毫無血色的臉龐時,卻是輕柔的帶著憐惜。
輕撫著那不帶生氣的臉,腦海中閃現的畫面是她在歡愛時的嬌吟和低喘,還有那帶著嫵媚嬌羞的臉龐。
該死的她怎麼可以讓自己落入這樣的境地之中?當他聽著紅翠驚懼又害伯哽咽地訴說著當時的景況,說她是怎樣「無畏無懼」地以肉身阻擋那些鬧事的人時,胸中的怒火就不斷地揚升。
那間酒樓對她而言就真這麼重要嗎?重要到需要以命相搏?
把自己弄得這樣傷痕纍纍,又有什麼好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