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所有棋子撿齊,她隨手擱在桌上,始終低著頭,不敢讓他瞧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
「我、我……不想玩了,我去洗澡!」她強忍著不讓音調有太大的起伏,就怕一點小小的情緒波動都會讓眼淚泉湧而出。
「怎麼突然不……」衛天朗微愕,才想喚住她,她就已經匆匆上樓。
看著她彷彿落荒而逃的背影,他不禁悄悄的歎了口氣,將桌上凌亂的跳棋緩緩收進盒子裡。
他完全能感受以安此刻的心情,因為他也感到萬分不捨啊!
道路搶通的消息,就像是一把利斧,敲開了他們倆構築的美麗夢境,現實的壓力和顧忌立即如排山倒海般席捲而來,再也難以忽視……
以安匆匆回房,恐慌令她迫切的想找事情做,於是心神恍惚的洗了個澡,接著心情稍微穩定些,便開了電視,坐在床前傻傻發呆,淚水從那眨也不眨的雙眼中不受控制的奔流。
他就要走了……要走了……
她捨不得,卻說不出半句挽留的話,也沒立場挽留。
衛天朗本來就不是屬於這裡的人,他有他的家人、生活和工作,他要離開是理所當然的,她不可能無理的要求他為了她而留下來。
以安捂面涕零,擔心戀情因距離而告吹,可又無能為力,前所未有的無助感充斥胸臆。
都怪她自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能愛而愛之,現在自討苦吃了,只能說是活該。
她現在才剛確定這消息,就難受得心口鬱悶、呼吸窒礙,她下知道當他真的離開的那一刻,自己要如何承受……
「叩叩叩——」
低低啜泣著的羅以安聽見敲門聲,猛然回神,以為是剛才打過內線電話來關切的母親,不禁煩躁的揚聲。「媽,我真的沒事,妳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以安,我是天朗。開開門好嗎?」確定她沒睡,衛天朗加大嗓門。
經過將近兩個鐘頭的時間沈澱,衛天朗一方面接聽了來自母親及特助的電話,一方面也調適了自己的心情,將初聞消息的錯愕給緩和下來。
然後他也做了一番梳洗,刻意拉長時間,好讓以安也能平靜心情,眼看時間差不多了,於是再也耐不住滿肚子的話,打算來和她好好談談。
是他!
以安跳起來,忙不迭用手背胡亂的抹了抹臉,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可卻在門旁穿衣鏡中瞧見了眼睛腫得不像話的自己,趕緊踩煞車。「你等一下!」
不想這副難看的模樣被他看見,她趕緊奔進浴室洗臉,用冷水浸敷雙眼,弄了好一會兒,才惶惶不安的去開門。
「進來吧!」她低著頭,雖然萬般不捨,卻不希望讓他覺得她是那種勾勾纏的女人,用眼淚攻勢綁住他。
衛天朗逕自找了窗邊位置坐下,一仰頭,就清楚看見她欲閃躲的小臉。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凝視的目光滿是憐惜。「妳剛剛在哭嗎?」
她連忙別開臉,下意識搖頭否認。
「還沒有?別想瞞我了,妳看妳的大眼睛,腫得雙眼皮都不見了!」他使勁將她拉到身旁坐下,開玩笑的緩和氣氛。
「很醜對吧?」她抬起雙手摀住眼睛,洗不去哭泣的痕跡、也躲不掉他的注視,索性就承認。
「不會,像鹹蛋超人。」他戲譫的形容。
「款,那還不醜?」她羞惱的抗議,一時忘了要繼續遮掩。
「我知道妳是因為捨不得我離開,才躲起來哭的,怎麼會嫌妳丑?」他握住她的手安慰。
「你什麼時候要離開?」雖然心知肚明,但現在由他親口說出,教她忍不住又是一陣難受。
「最遲明天下午。」這次意外延宕了許多行程,有些重大決策都是靠電話聯繫,不能再拖了。
「明天?這麼快?」她震愕的瞠圓了眼:心口砰的受了一擊。
「嗯,新聞一播出道路搶通的消息,公司和家裡都立刻打電話過來了。古人都說了,國不能一日無君,公司也是如此啊,身為一家公司的領導人,我就算要離開一段時間,也得事先把事情安排好,這次的情況太突然,要不是公司體制還不錯,早就天下大亂了,所以我不能不盡快回去。」他冷靜沉著的向她說明,相信以安是個明白事理的女孩,不會無理取鬧的。
她無奈的點點頭。在理智上,她瞭解他的立場與難處,但在感情上,她不希望就此分開。
他們的感情基礎還不夠穩固,卻得面臨分離的考驗,她沒有足夠的信心能讓他牢記這遙遠的山林中還有一個她,在等待、期盼……
她挽住他的手臂,期期艾艾地問:「那你要多久才能再來?」
「我會盡量每個月抽空來看妳。」他嗓音低柔的哄慰著她。
「你會不會把我忘了?」她望進他那雙深如潭水般的瞳仁裡,希望他心裡和他眼裡一樣,只容得下她一人。
「不會。妳呢?我還怕妳把我忘了呢!」他輕柔的替她拂去頰畔的髮絲。
「我才不會!」她急辯。「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嗎?我如果去台北,可以去找你嗎?」她好怕彼此的牽繫不夠,被風一吹就斷了線。
「當然可以。」他捧住她的小臉,凝視那雙透著真切情意的水眸。「我也保證,一有時間就打電話給妳,不要擔心好嗎?」
她目光直勾勾的鎖定著他的臉龐,眷戀的將那英挺的五官刻鏤進心坎。望著瞧著,強烈的不捨化作一股心酸衝上鼻腔,灼燙的熱流逼得她不停的眨眼。
不行了,她再也沒有辦法壓抑情緒,假裝自己大方得體,假裝自己懂事明理,即使無法挽留,她也要表達出自己的心情,讓他明白。
「不要擔心?怎麼可能不擔心?人家說遠距離的戀愛最難維持,我們相處的時間又那麼短,我實在很害怕這一分離,再有什麼愛情都蒸發消失了……」凝聚在眼眶裡的淚水使她看不清他的臉,最後她不再隱忍,任由一顆又一顆晶瑩的淚珠溢出,佈滿雙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