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授受不親,雖覺得尷尬羞窘,但裘暖還是乖乖解了外衣,晾在火邊。
她坐在火旁,扭著濕淋淋的長髮,依著火堆傳來的熱度慢慢烘乾,同時乘機歪著頭多偷瞧他兩眼。
戚衛然處理好山雞,回頭架在火堆上烤著,同時從馬袋中取出水袋交給她。
「渴嗎?」
「渴。」她接過水,大口喝著。
他在她身旁並肩坐下,雙眼「很君子」地望向前方,專注烤著山雞。
他打著赤膊,濕發披散,渾身散發一股男性的陽剛魅力,即使眼睛不看他,也可以強烈感受到那源源不絕的誘惑。
裘暖又禁不住偷瞄他。
夕陽斜落,彩霞紅光映襯著他好看的側臉,吸引她貪戀的目光佇足停留。
實在很難相信,在她眼中,戚二爺已從一個遙不可及的英雄人物,變成了一個會引她想入非非的成熟男子。
她為自己踰矩的想法感到臉紅,但視線還是一路掃過他赤裸的胸膛,然後落到他的右肩後側──那裡有樣東西吸引了她。
「啊!」她輕呼出聲。
他轉過頭。「怎麼了?」
「你那裡……有傷?」她詫異道。
是一塊明顯的燒燙傷疤。
「這是多年前救火時被燒傷的。」他淡淡說道。「不是很好看的疤痕。」
裘暖滿是心疼,情不自禁伸手輕輕撫過那傷疤。這出乎意料的舉動狠狠敲擊了戚衛然的心。
「妳不怕這傷嗎?」他猜想很多女子見了必定都會害怕。
「如果我跟你說,在同樣的地方,我也有同樣的傷疤,你信不信?」她認真道,突然解開單衣,露出右側雪白的肩膀和背部。
果然有一塊相同的燒燙傷疤。
戚衛然不敢置信。
「嚇到你了吧?」她看著他。
「妳怎麼會……」
「十二年前那場京城大火,真的影響了很多人。」在認識他之前,這是她和他之間「唯一的關聯」。
「妳家當時也被燒了?」他吃驚問。
「是呀,當年我們家還住在城內,我這傷就是屋子垮掉時被燒傷的。當時如果不是我娘抱著睡夢中的我,以身為我擋去倒下的屋樑,恐怕我早就被燒死了,而我娘她就是為了救我才死的,後來我爹怕觸景傷情,就帶著我搬到城外去住了。」
提起往事,她心裡不免仍有些感傷,但她還是朝他笑了笑。
「還真是巧,沒想到我們竟然在同一個部位,受了同樣的傷。」
戚衛然也朝她露出一抹柔情至極的微笑。
「是呀,真巧。」沒想到她和他之間,竟還有這層「牽繫」。
他側著身,輕輕幫她將半干的單衣重新拉攏上,覆住她的身子。
「不過,就算我打算娶妳為妻,妳也別輕易在不是妳夫婿的男子面前裸露妳的身子。」他聲音低啞,眼神熾烈。
曖昧的情意在兩人之間隱隱波動。
裘暖低頭理著衣襟掩飾羞澀。她方才因突然看到他的傷疤太過激動,才會未多加思量。戚衛然則回身,伸手烤動火上的山雞。
「其實,我也是因為當年那場差點令我們戚家滅門的大火,才決心要為朝廷在救火防災這工作上賣命的──」他沈聲說道:「因為只有倚靠朝廷之力,才有能力組織完備的滅火隊,防止像十二年前那種動輒足以焚掉半個大城的火災發生,百姓也才可以不用再擔驚受怕。」
「是,沒錯,我也正是這麼想的。」她用力點著頭,好贊同他的話。「雖然我只是個平凡的小女子,但自從我發現那視野很好的小山丘之後,便常常往那裡跑,為的也就是想盡一點棉薄心力。」
「以妳通風報信之速看來,妳確實幫了不少忙。」他微笑道。「其實我正打算在那裡增建一座望火樓,妳不介意吧?」
「介意?不會啊,為什麼這麼問?」裘暖偏著頭,不解。「在那裡建望火樓再適合不過了,我舉雙手贊成。」
「因為那裡是妳的秘密之地。」
裘暖揮了揮手,不好意思道:「呵呵,那塊地又不是我的,任何人都可以去呀,何況是蓋望火樓這等大事。其實就算今天那塊地是我的,我也一定會捐出來蓋望火樓。」
「真的?」他笑著欣賞她的豪氣。
「當然是真的!其實我平常沒事都有在幫你想一些滅火的事哦!」
「哦?說來聽聽。」
「喏,就拿這條溪來說好了──」她指著潺潺流水,發表她得意的見解。「我就想過,在城裡打水那麼麻煩,如果有足夠的銀子,我就會蓋一條渠道,把這些水給引進城裡去,然後在城裡挑些重要的地方,多挖些可以儲水的池子,這樣如果發生火災,也可以就近找到充足的水來撲滅。你說,這樣不是很好嗎?」
戚衛然揚高雙眉,驚訝她的見解和他近來的想法與計劃竟不謀而合。事實上,這樣的儲水設備不只平常可以快速救火,一旦發生戰事,敵人以火攻城時,也能以此解除焚城之危。
「這是妳自己想出來的嗎?」
「當然,只是做這些事要花很多銀子就是了。」說起滅火,她便精神奕奕起來。「其實我前兩天還又想了一個──」
「什麼?」他倒聽出興致來了。
「我以為您應當去開堂授課。」
「授課?」
「對,就像夫子在授課那般,教導老百姓救火防災的道理。」
這見解倒是特別,是他從來沒想過的。
裘暖神情無比認真,繼續說道:「像我常看你們在滅火,所以平日也就學著在家裡貯存水囊,可我想其他老百姓並不懂這樣做,有很多你們認為理所當然的事,老百姓是全不明白的,所以我想應當要讓百姓們明白救火防災的道理和做法,這很重要的,畢竟,如果可以事先避免火事的發生,也總比事後想著如何努力救火來得實在吧!」
她一席話說得或許天真,但句句受用。
戚衛然聽得大為激賞,對她更加刮目相看。
他從來沒有遇過一名女子,像她這般特別,這般貼合他的脾胃,大概也不會有第二個女子,會像她如此滿腦子想著救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