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再做個新的就好了。」裘暖不以為意。「我本來就有個打算,下次想把字寫在扇子上,不但方便攜帶,又很新鮮呢。」
「這想法不錯耶,我贊成!只是如果暖姊姊妳下次能把『衛』字寫對,那就更好了。」
「咦?我有寫錯嗎?」
裘暖拿起糊掉的字軸仔細端詳。小衛則站起身,拍拍屁股準備走人。
「不早了,我必須走了,不然爺爺肯定會急瘋的。」
「嗯,我也差不多該回家做飯了。」
裘暖才剛捲起字軸,準備收進背袋中,倏地,她瞄到城西一隅,正有縷長煙上竄天際。
「啊?!糟了!」她臉色乍變。
「怎麼了?」小衛跟著她的目光望去。
「瞧,那裡失火了!」
裘暖馬上綁好背包,鬆開綁驢車的繩索,跳上驢背。
「暖姊姊,妳要幹麼?」小衛急問。
「去軍巡鋪。」
「軍巡鋪?妳去那做什麼?!」
「去報信啊,告訴他們那裡著火了。」
「『望火樓』的人會瞧見的,妳就別忙了吧。」小衛訝異。他還沒見過熱心如她這般的。
「不行,城外西座的望火樓有死角,我怕他們沒瞧見,萬一延誤救火就慘了,我還是走一趟去跟他們報個信。」裘暖急急趕驢快走。
「喂喂,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呀,讓我搭個順風車吧。」小衛快步追上。
夕陽西下,滿天彩霞映染著共騎小毛驢狂奔下山丘的身影。
*** *** ***
這是戚衛然第一次這麼認真「偷聽」手下的談話。
他也訝異自己竟然會幹這種事。
原本,士兵們閒聊時插科打諢的內容,並不會特別引起他的興趣,但這次回城之後,整整一個月,他發現了一個奇特的現象──「有位姑娘」,似乎深深佔據著軍巡鋪內部士兵們的言談內容。
「這次又是多虧她……」
「是呀,她還挺厲害的,有時候還比望火樓打信號來的動作更快呢,真不知她是如何辦到的?」
剛結束平時的操練,士兵們一個個打著赤膊,正在水池邊沖洗身體,順便閒嗑牙。此時,有位新來的士兵加入,也對大家口中那神秘的姑娘好奇得緊。
「喂喂,你們說的這位姑娘,跟每次我們出任務時,總會在附近拿著字牌的那位姑娘,是同一人嗎?」
「嗯,是同一人。」
字牌?
聞言,站在樹叢後的戚衛然忍不住擰起眉,怎麼他忽然有種熟悉之感?!
「姑且不論她的目的為何,她倒是幫了我們不少忙……」
「我記得差不多一年多前吧,有次市集在最熱鬧的時候遭人縱火尋仇,燒掉了十來個鋪子,那次出完任務之後,她竟然還推了一車的涼水來,說免錢請我們喝呢。」
「哇,這麼熱心?」新兵小哥驚訝道。
「嗯嗯,那次我也在,只是我不但喝了涼水,還……呃……多吃了一塊她做的煎餅……」虯髯大兄抓抓頭,不好意思地承認。
「咦?原來你也吃過?我也有吃耶,她做的餅還真好吃呢。」
關於涼水和煎餅,意外在士兵間引起巨大共鳴,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熱烈交換與該名姑娘接觸過的經驗。
不知為何,戚衛然老覺得似曾相識得緊,但他一時間又抓不定那是什麼感覺。
士兵聚集討論的聲音再度飄向戚衛然。
「其實大家都知道,她這麼做都是為了一個人嘛。」
「什麼人?」
樹叢後,戚衛然亦是微傾著身,更專注傾聽。士兵圍攏起來,刻意壓低音量,到底說了些什麼,戚衛然完全聽不清。
「真的?!」倏地,新兵小哥爆出驚呼。
「廢話,全部就你一人不知道。」
這話令戚衛然眉頭更加深鎖。
「果真如此,那這位姑娘的行徑還真是大膽呢……」新兵小哥驚歎道。
「聽說之前她還為了見上『他』一面,掉進護城河裡去了呢。」有人爆消息。
「真的假的?」眾人笑出來。
「千真萬確,我有個負責守城門的堂哥告訴我的。」
戚衛然向來自認為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聽不到最關鍵的一句,仍是讓他心裡在意莫名。他告訴自己,他如此關心此事,純粹是直覺這件事似乎非同小可,不管好與壞,它都正在深深影響著他全隊的軍士們。
他無法忍受有事被蒙在鼓裡。
戚衛然正想步出樹叢,直接逮人來問清楚時,突然間,鑼鼓聲大響。
那是出任務的信號!
原本在閒聊的眾士兵立刻全體動起來,奔向自身裝備所在,頃刻間,水軍隊、搭材隊、親兵隊,迅速各自就位出發。
戚衛然滿意看著迅捷的整軍速度,暫時拋下抓人來問的衝動,也迅速加入馬軍之中,準備跟隊出發。
「大人,您也要去呀?」負責帶隊的小隊長韓良一臉訝異。「這起火不大,只需屬下帶一隊人馬便可撲滅,不用勞駕您──」
「無妨,出發吧!」
戚衛然躍上馬,率領滅火隊快速趕往城東著火的冠子鋪,果然不到一刻鐘,便迅速撲滅火勢。
災後,冠子鋪損失不大,滿臉燻黑、驚魂未定的老闆一家人杵在街邊,不斷向滅火隊士兵連聲道謝。
戚衛然則帶著小隊長韓良巡視店內情況,很快便在店後找到可能的起火點。
「大人,看來又是有人刻意放火。」韓良低聲道。
「嗯。」戚衛然冷靜嗅了嗅現場的味道。「官衙的人何時會到?」
「馬上就到了,屬下會在旁陪同訊問店舖老闆的。」韓良盡職道。
戚衛然頷首。由現場跡證判定,這確是一樁人為縱火案,而最近這幾個月,這類縱火案件暴增,情況著實不尋常。
縱火形同殺人,向來是重案,唯一死罪。
一般老百姓多半不敢輕易犯行,如今倘若真有人蓄意縱火,且是毫無特定標的地隨處下手,難保哪一天不會發生更大規模的火事災害,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