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朋友。」羅武紅尷尬低道。就算他聽不懂中文,她也不希望他把老爸的言行舉止看進眼裡,他太聰明,會看出一些事情。
羅父兩道銳利的目光射來,克裡斯識趣地微笑頷首,起身退到窗邊。
見他退到安全距離,羅父才又繼續罵道:「多虧沈老的兒子人面廣,馬上幫我訂到機票回台灣,還好心陪我一起回來,不然我哪能那麼快回來?明天下午兩點他會跟我一起來看妳,妳打扮打扮,給人一點好印象。」
有沒有搞錯!這樣都能安排?老爸是想把她嫁掉想瘋了是不?「這裡是醫院,別在這裡安排相親好不好?」
「我只氣自己之前沒架著妳去相親!」羅父怒道。「要是妳早嫁了,會受傷嗎?妳只會怪我給妳壓力,知不知道那都是做父母的一番苦心!」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羅武紅氣喊。
「那妳要什麼妳說啊!」羅父大吼。
是離不開,還是妳沒遇過機會離開?妳沒發現,妳比自己所想的還想接觸廣大的世界。
她一怔,腦中儘是克裡斯剛剛說過的話。
「妳看看,連自己要什麼都不清楚,妳只是為了反抗而反抗!」把她的沉默當作啞然,羅父嗤哼,見她沒說話,放軟了語調。「父母不會害自己的孩子,妳一個人在外夠久了,該定下來,別再讓我擔心了。」
不!她不是為了反抗而反抗,她的世界,不該只是這個小小天地!
「我──」羅武紅正要開口,卻被克裡斯突然打斷。
「伯父,不好意思,打斷您的話,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他禮貌頷首。
「哦?好、好……」羅父直至此時,才想起房間還有這個外人存在。「你慢走,不送了。」
「再見。」克裡斯點頭,看了她一眼,才走出房門。
很平常的對話,她卻覺得有哪裡不對。羅武紅看著關上的門,皺起了眉。
「這外國人還滿有禮貌的。」羅父輕哼一聲,拉過椅子坐下。
「爸!他剛跟你說中文?」她瞪大眼,突然拉住羅父的手。
「對啊!還挺字正腔圓的。」他看了她一眼。「妳又不是不知道妳老爸不會說英文。」
她知道,但她不知道他會說中文啊!
剛剛的話全被他聽進去了?還有相親的事?!
「啊……」將臉埋進掌心,她不禁懊惱呻吟。
天哪!
*** *** ***
醫院裡可鮮少看到這樣的場景。護士推著護理車進來,量量體溫,量量脈搏,動作盡量放慢放輕,為的是多待一點時間,可以多看看狀況。
一個是每天都會來的羅巖先生,她認識;一個是和病人眉宇頗為相似的老先生,昨天第一次來;另一個年輕男人是眾護士關心的焦點,他捧著一大束花,戴著眼鏡的斯文臉龐笑容有些靦?;他身後站著一對老夫婦,四隻眼睛直往病人瞟去,偶爾交頭接耳一下。
而女主角斜倚床上,從她抿緊的唇看得出正處於爆發邊緣。
「狀況很好,之後就不用吊點滴了。」護士小姐一笑,把針頭拔掉,用消毒棉按住傷口,再用透氣膠帶貼上。
「謝謝。」羅武紅平板道,她甚至可以聽到外頭護理站傳來的竊竊私語。
「呃……叔叔,我還有件生意要談,先走了。」看護士推車走出,羅巖也想藉機開榴。開什麼玩笑?透露武紅的情況就足以讓她把他打趴牆上了,更何況還當逼她相親的幫兇?
「什麼事會比你堂妹的終身大事重要?給我待著!」羅父眼一瞪,邁出去的腳步立刻乖乖地縮了回來。
不過就只是個相親,老爸居然馬上扯到終身大事?要是明天正好是好日子,說不定就這麼下訂了!羅武紅翻了翻白眼。
「沒規矩!」羅父打她,轉頭看向沈公子,笑得一臉和藹。「沉世侄,怎麼樣?和上次見面的感覺不一樣吧?」受傷的虛弱可以冒充柔順,很好、很好!
「嗯,羅小姐很漂亮。」推了推眼鏡,沈公子偷偷瞄她一眼,臉有些泛紅。
這德行,怎麼制得住他堂妹?羅巖輕嘖一聲,坐入椅子,蹺起二郎腿抖啊抖的。
「沈老、沈太太,怎麼樣啊?」羅父涎笑看向老友。
「年輕人好就好,我們沒意見。」沉老呵呵大笑,看妻子緊盯著那只裹上石膏的腳,一臉不贊同,手一扯,笑得更大聲。
「沈太太別擔心,武紅出院就會回彰化養傷,再也不做那種危險的工作了。」察覺到對方的顧慮,羅父連忙解釋。
她不說話,真當她不存在了?羅武紅輕歎。「爸,我沒有說要回彰化。」
這混帳女兒是存心拆他台是不?羅父臉色一變,用更大聲的笑來掩飾。「對啊,回什麼彰化,這樁親事要成了,就該到大陸去了。」
媽呀!叔叔還真敢說!羅巖縮肩吐舌,搬著椅子躲得遠遠,免得待會兒被颱風尾掃到。
強忍怒氣,羅武紅轉頭向兩名長輩歉道:「伯父、伯母,我不知我爸爸是怎麼跟你們說的,但是我和沈大哥沒有緣,不好意思讓您們白跑一趟。」
「妳存心氣死我這個老爸是不是?」沉家二老還來不及說話,羅父已搶先炮轟。「沉世侄的條件這麼好妳還拿什麼喬?依妳那種粗魯個性,看看嚇跑多少人,還有誰敢娶妳?」
「我。」
突然插入的語音,拉過了在場眾人的視線,只見一名氣宇軒昂的男子站在門口,噙著抹笑。
「不是有相親大會嗎?」克裡斯手捧精緻小巧的花束走進,對投射而來的驚訝目光視若無睹,仍笑得神采飛揚。「希望我沒來遲。」
羅巖下巴掉了下來。他沒聽過克莉絲.摩頓有雙胞胎兄弟啊!但他除了看起來完全不像女人以外,那長相,根本是和克莉絲.摩頓一模一樣!
他來了……明知不該,她卻忍不住想笑,隱隱對他的舉動有著企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