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想找到她的下落並不難,可是從西雅圖回來之後,他仔細思考過了,對她來說,這樣的結果是不是比較好?他身上還纏繞著一個難解的詛咒,如果她因為那夜的酒後亂性就待在他身邊,而他卻活不過三十二歲,這對她豈不是太不公平了?
「一個人在這裡喝茶不會無聊嗎?」褚老夫人充滿威嚴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迅速整理混亂的思緒,褚鴻佑優雅的回頭看著褚老夫人,「奶奶,您要不要加入我的茶局?我可以陪您下盤棋。」
褚老夫人在另外一張籐椅坐下,「喝茶就好了,我今天沒心情下棋。」
他立刻倒了一杯茶遞給奶奶,「奶奶的關節還會酸痛嗎?」
喝了茶,褚老夫人才不疾不徐的道:「關節已經好很多了,我現在是在煩惱你們幾個兄弟的事情。」
「大哥已經有結婚的對象了,奶奶給我們其他幾個的期限還有四個多月,奶奶為什麼不能放輕鬆一點?緣份真要來了,自然會有好消息。」
「如果緣份不來,那就永遠等不到好消息是嗎?」
「奶奶,原則上我們的壽命不會超過三十二歲,您不用等到永遠。」
她沒好氣的賞了他一個白眼,「我沒有心情聽你開玩笑。」
「我只是希望奶奶可以放輕鬆一點,感情的事真的勉強不來。」
「我管不了感情的事,我關心的是你們的婚事。」
「不過,感情的事和婚事是沒辦法劃清界線。」
「以前我們都是奉父母之命結婚,結婚之後再來培養感情也不遲啊。」
「可是奶奶有沒有想過,如果當初奶奶沒有奉父母之命嫁給爺爺,詛咒的事情就不會發生,而如果父親沒有聽從奶奶的意思娶母親當妻子,他就不會趕在三十二歲的期限之前做了那麼多荒唐事,辜負了那麼多女人。」他還因此多了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沉默了,有時候她也會責怪自己,如果她不要干預兒子的婚事,說不定反而可以保住兒子的命。當初因為害怕詛咒這種事情不小心傳了出去,她在兒子四歲的時候就幫他訂了一門親事,她硬是要兒子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反正結婚之後可以再慢慢培養感情啊,結果她的好媳婦得不到幸福,還傷害了那麼多癡心的女人。
「奶奶,如果為了某種目的結婚,最後只是兩敗俱傷。」
「你可以不必為了某種目的結婚。」
「可是,奶奶給我們訂下期限,這就像趕著鴨子上架一樣,我們最後不得不為了結婚而結婚,這跟為了某種目的而結婚的道理是相同。」
她承認,可是……擺了擺手,褚老夫人又回到她一貫的威嚴,「你不要跟我囉唆那麼多,你趕快找個對象結婚就對了。」
「我會努力找對象,我只是希望奶奶對這件事情不要太強硬。」
「我不想對你們太強硬,可是你們哪個懂得自動自發?」
這會兒換他無言以對,他們幾個兄弟似乎很有默契的跟婚姻保持距離,奶奶會擔心緊張也是情有可原。
「你看奶奶真的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嗎?」
「當然不是。」雖然大部份的時候奶奶是一個很嚴厲的人,可是她也有柔軟的一面,記得小時候,他老愛拿歷史故事纏著奶奶問東問西,奶奶受不了他沒完沒了的問題,乾脆把故事從頭到尾說一遍,她總是用豐富的表情和聲音說著精彩的歷史故事,這個時候的她溫柔得像個天使,很難相信她是一個從來不說故事的人。還有,其實可以說服奶奶接受你的想法,奶奶是不會堅持己見。
「如果你們的所做所為可以讓奶奶講道理,我也不必擺出這麼強硬的姿態。」
「是,我們讓奶奶操心了。」
「你知道就好,假日別悶在家裡泡茶,出去約會,趕緊找個對象,不要像你大哥一樣拖拖拉拉,非要我們……好啦,反正別惹奶奶生氣就對了。」
「我會謹記奶奶的敦誨。」
滿意了,褚老夫人終於站起身,「你泡茶,我想進去小睡一下。」
目送奶奶走進屋內,他已經完全失去泡茶的心情了,如果他找到方俊琳,他就可以向奶奶交差了,可是正因為她,他反而變得猶豫不決,他可以委屈任何女人,就是不能委屈她。
甩了甩頭,不想了,反正他還有時間可以慢慢傷腦筋。
*** *** ***
看著腕表,方俊琳不耐煩的走過來又走過去,那個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鬼?十二點都快要半了,怎麼還不來呢?難得她今天這麼準時,她竟然反過來遲到。
真是的,她的腳好酸哦,她還是進去飯店裡面坐不來等好了,那個女人那麼聰明,見不到她的人,她自然會進飯店裡面找人。
飯店剛好來了一批准備住宿的客人,因此接待區的沙發都坐滿了人,她只能在靠近洗手間的地方找到一張沙發椅,這個位子正好面對電梯。
無聊死了,她乾脆研究從電梯裡面走出來的人,可是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不見到朝朝暮暮思念的人——褚鴻佑。
張開嘴巴,她想出聲喚他,可是她的聲音好像卡住了,就是出不來,不過這個時候,他也看見她了,他像是被電到似的僵住了,此刻在他身邊的長者出聲說了什麼,他馬上低聲回應,兩人隨即往外走去。
他就這麼當著她的面走掉了嗎?彷彿有一把刀狠狠的黥進她的心臟,然後一股說不出的悲傷淹沒她的意識,淚水湧向眼眶,唇辦微微顫抖,忍住,千萬不可以掉眼淚,可是……猛然一跳,她轉身衝進洗手間。
打開水籠頭,她用雙手掬起清水拍打臉,一次又一次,好像這樣做就可以清除她急速滾落的淚水……
「方俊琳,你是在跟我比賽誰比較會跑步嗎?」侯美晴顯得跑得很喘,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急促,「難道你沒有聽到我在叫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