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想買張床給他的,但他問她,床買了要放哪?
那時她看了看眼前五坪不到的辦公室,的確再放張床下去就顯得更小,於是她也就不堅持了。
只是看到他由原本的公子哥變成一個落拓的苦力,她真的覺得有些不忍。
「喂喂喂,你沒吃飯啊?」阿寬的手在知夏面前揮啊揮的。
她這才回神。
「什麼?」她傻傻的望著他看,還沒完全回過神。
「還什麼咧,你發什麼呆啊?是不是沒吃飯啊?」他以手支臉,好笑地望著她清秀的面龐。
「哪有。」
「沒有的話,幹麼淨看著我的便當?喂,我可告訴你喲,我是辛苦工作一個早上了,你別跟我搶便當。」阿寬把便當護在自己的手裡,擺明了不准她跟他搶。
她才沒他那麼幼稚哩。嘖,她會跟他搶便當吃,虧他想得出來。
「你吃吧。」她以手托腮,繼續想事情。
他看她這個樣子很不對勁。
「喂,」他用手肘推推她。「你怎麼了?」
「沒事,你別搗亂。」
「我搗亂!嘿,你真當我是孩子啊!老拿教訓小孩的口吻跟我說話。」他沒那麼遜吧。
「要是有什麼心事,你可以跟我說呀。」他是個絕佳的好聽眾。
知夏翻了個白眼。「拜託,你現在可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難不成還想幫我?」
「沒那麼慘吧。」
「都淪落當個工人了,你還不慘?」她瞅著他一臉的土灰。她真佩服他忍得下來這樣的生活。
「阿寬。」
「幹麼?」他嘴裡咬著一塊排骨,吃得津津有味。
那塊肉有那麼好吃嗎?她懷疑。
「你想吃啊?」阿寬看到她一直死盯著他的排骨看,還以為她嘴饞呢。
「沒有。」他幹麼一直以為她想吃他的東西?拜託,她沒有那麼不挑食好嗎?還吃他吃過的哩。
她可是很怕中了他口水的毒。知夏翻了個白眼。
「那你幹麼一直看?」聽到她不曾覬覦他的排骨,阿寬這才舒展蹙緊的眉頭,一副安然模樣。
知夏想到她剛剛考慮的事。「阿寬,我明天幫你帶便當好不好?」
「你現在做的不就是這一回事嗎?」
「不,我是說我親手煮給你吃。」
「公司沒錢了啊?」
「還有啊,你幹麼這麼問?」
「不然的話,你幹麼不買便當,要自己煮?」
「我看那便當的菜色不怎麼樣。」那塊肉看起來又老又硬,也虧得他吃得津津有味。
「我又不挑食。」
「那就讓我煮給你吃,不也一樣?」
「小姐,你很閒啊?」
「對啊。」知夏硬著頭皮點頭。其實她在幫忙他之餘,她還有律師事務所的工作要忙,怎麼可能會很閒。「你要是真那麼閒,幫我去書局找這些書。」阿寬從褲袋裡掏出一張捏皺了的紙。
「這是什麼?」
「書單啊。」
「我知道是書單,我問的是,你要這些書做什麼?」瞧他開的單子長長的一列,有沒有搞錯,他當自己在考托福嗎?
「學蓋房子啊。」
「你現在不就是在學嗎?」
「小姐,這是工地,工地只做工,不學理論。」
「蓋房子還要學理論幹麼?」
「小姐,我可沒打算做一輩子的工人,我是當老闆的命。」他才不當一輩子的工人呢,那太苦了,而他一向養尊處優慣了,做不來那麼歹命的事。
「老闆只要會賺錢,可沒要你會蓋房子。」他都說了嘛,蓋房子是工人的事,而建築藍圖則是工程師的事。
他既是要當老闆,那他把企業管理學好便行了,幹麼那麼累還要用功。
「你一個婦道人家不懂啦。」
「那我洗耳恭聽,請你賜教這總成了吧?」知夏做了個挖耳朵的動作,打算聽他說清楚、講明白。
喝!他遇到番婆了!
「好吧,就說給你聽。你說,我要是個只懂企業管理的老闆,卻對建築的事一無所知,那我怎麼知道我每蓋的一批房子是不是符合現在的市場需求?」
「蓋房子還有市場需求啊?房子不是蓋得美又實用就行了嗎?」知夏問。
阿寬則賞了個白眼給她瞧,好像她問了個多笨的問題似的。
「蓋房子當然有市場需求,比如說,台灣在經歷九二一地震之後,給你猜,在災區需求什麼樣的房子?」
「我知道,組合屋,像日本那樣的,就算發生地震,屋子倒了下來,也壓不死人。」
「錯。」阿寬給她一個叉叉。
「錯!為什麼會錯?」
「因為台灣多颱風,如果蓋像日本那樣的組合屋,準是風一吹房子就跑,這樣的屋子實用嗎?」
「不實用。」誰會買一棟風吹就跑的房子啊!又不是傻子說。
「這就對了,而這就是理論,你懂嗎?」嘖,婦人之見,他已懶得再跟知夏 唆。
「你記得幫我買書。」他叮嚀她。
「知道了。」
「錢就從公司的帳上拿。」
「好。」
「還有啊,如果你有時間,順便幫我多跑幾家五金行、建築批發商,看看哪家的價格便宜。」
「你打算蓋房子了啊?」
「還不是時候,但備著總無患,我們總不能臨到需要的時候,才忙著張羅是吧?」阿寬埋頭扒了兩口飯。「是。」知夏點頭,還從她的包包裡拿出記事本,將他交代的一一寫上去,提醒自己別忘了。
「還有,你幫我把我那棟屋子賣了,所有的事宜你全權做主,反正你做事,我放心。」他誇她。
而知夏才不管他誇不誇她呢,她在乎的是
「你要把房子給賣了!為什麼?你很缺錢嗎?」她急忙的問,真怕他財力有困難,又死撐著不說。
「現在還不缺,但以後要蓋房子就缺了。」
「可是不是現在不是嗎?還有,你要是賣了房子,那你住哪?」
「就住公司啊,那裡有沙發,有洗手間……」
「可是那是公司,不是家。」
「一樣能住人,有什麼分別?更何況,我現在不是每天都住那嗎?」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阿寬就是不懂,「好了,別說了,反正就是這樣,你幫我把房子賣了,然後再以我們公司的名義去跟銀行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