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他一隻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著他蹣跚的走向她的臥房。她把他平放在床上,拉起被單替他蓋上,然後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額上熱度不低,當她拿出溫度計替他量體溫時,他開始微微顫抖、喘息。
他一定是因為昨晚一直光著上身,又整夜沒睡才會感冒。溫度計上顯示三十九度,她得請個醫生來看他。之凡衝入浴室將毛巾浸濕後,覆在他額上冷敷,而後快速的洗個澡、穿好衣服,再換過他額上的冷毛巾,稍事整理房間後,便打電話找醫生。現在雖然才早上八點,但之凡仍找到一個願意來為劭深做診療的醫生。掛下電話,她繼續努力替劭深冷敷、降低體溫,但成效不彰,醫生來時,劭深顫抖得更厲害,額上也沁出冷汗。
醫生替劭深又量了一次體溫,還幫他打了一針,他告訴之凡馬上讓劭深服下退燒藥就會沒事。送走醫生後,之凡不敢遲疑,奮力扶起劭深,在他半昏迷半清醒時餵他吃藥,當他又軟綿綿的倒回床上時,之凡已經汗流浹背了。
她又用冷毛巾替劭深擦汗,見他呼吸不再短促,體溫也不再像先前那樣高得嚇人,之凡為他蓋好棉被,急急忙忙的衝下樓打開店門。時針已指向十點,有幾個店員剛到,正杵在店門口疑惑著老闆娘怎麼還沒開店。
之凡匆匆忙完營業前的準備工作,對店員們交代一番後便直奔上樓。今天是星期六,碧容她們不會來這裡吃午餐,除非店裡有特殊情況發生,否則她一整天都可以心無旁騖的照顧尼克。
她回到房間,發現劭深仍好端端的躺在床上熟睡時鬆了一口氣,高溫仍未完全消褪,冷汗也不停滲出他的皮膚,之凡為他準備了冰枕,每隔一小時就幫他擦汗。她雙頰緋紅的脫掉他已汗濕的褲子,將他所有的衣物丟進洗衣機裡清洗,她說服自己別再難為情,畢竟她今早才與他裸裎相見,而且尼克現處於昏睡中,不會在意她是否睜著眼睛剝光了他的衣服,更不會略帶邪惡的揶揄她。
瞭解到他暫時不會有什麼大礙後,之凡突然發現自己飢腸轆轆,這才想到自己今早起床後便滴食未進。她為自己做了份簡單的午餐,填飽肚子後都已經下午一點了,接著她又煮了皮蛋瘦肉粥,心想等尼克醒來一定很餓,他需要進食以補充體力。
她在臥室與廚房之間穿梭,完全無視於時間的流逝,她注意到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多時,是因為臥室裡傳來低沉的呻吟聲,她衝回尼克身邊,但適時低沉的呻吟已韓為暗啞的哀求,他在床上掙扎扭動,兩手揪扯著被單,豆大的汗珠不斷地滴下他的臉龐。之凡坐在床沿,試圖安撫他,但他拒絕妥協,暗啞哀求又變成沙嘎的咆哮,之凡震驚的發現他在流淚。
「放開我!放開……渾帳!我不是……」他吐出的咒罵聲模糊不清,之凡既心疼又著急,不斷輕撫他的臉頰,喃喃說著安撫的話語,沒多久,他竟像個孩子般啜泣起來。「別死……別丟下我一個人,我不要……姊姊……外婆……」
有好一會兒之凡覺得自己想哭,他的感情經由渾沌的囈語和清晰的恐懼傳達而出,他想必很在乎她們,但她們顯然都已離他遠去。
「陪我……」他又低泣道,抓著被單的手鬆開,改而依賴之凡的存在。他翻個身,雙臂牢牢的箍住之凡的腰,頭則枕在她的腿上。「別走……」
「噓,我哪兒也不去。」她的手指溫柔的撫順他因汗水而濕濡的柔細髮絲,他的囈語聲越來越弱,呼吸也漸漸平順下來。
「萃英……別那麼快離開……」
他脫口而出的名字微弱但清晰,之凡微蹙眉心,懷疑他是不是在呼喚以前女友的名字,難道她也死了嗎?想到他可能曾對某個女人付出那麼深刻的感情,不禁令之凡嫉妒,但她極力壓抑妒意。老天,她曾覺得高學剛已是一缸酸醋的代表;沒想到自己也差不多,竟嫉妒起一個已不在人世的女人。
他又沉沉睡去,望著他稚氣、詳和的睡容,之凡的妒意旋即土崩瓦解。他的臉上還遺留著淚痕,這和他臉部嚴厲的線條及平時的冷峻極不搭調,她很高興他看起來像是找到了避風港般的沉睡著。之凡趁他環抱的力量放鬆時,盡可能輕柔的將他移回床上躺平,為他蓋好被子後,她又不由自主的被他柔和的面孔所吸引,這樣一個外表強悍的男人其實內心最脆弱,他顯然害怕寂寞,卻又老跟寂寞相伴,因為他更怕受傷害,失去所愛的入對他而言便是一種無法磨滅的傷害。
# # #
劭深頂著沉重的腦袋醒來時,屋內已是一片暈黃,他發現自己躺在之凡的床上,而時間已近傍晚,難道他在之凡家睡了整整一天?隼棠發現他沒去上班一定急瘋了,他坐起身掀開被子一角,卻發現他身上一絲不掛。他越來越迷糊了,他沒有裸睡的習慣,也從沒有賴在床上昏睡整整一天的紀錄,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四處張望了一下,看見床頭櫃上有藥包和開水,該不會是他生病了吧?他苦笑一下,天老爺,他起碼有十幾年沒生遇病了!難怪他覺得今天的自己比以往虛弱。
「終於醒啦!」之凡微笑著走進房內。
看到她,劭深突然覺得心底一陣舒坦,隨後他不悅的皺眉,質疑感冒病毒是不是也已毒害了他的腦神經,他現在的心境像個墜入愛河的笨蛋,看到愛人就想傻笑。
「怎麼了?是不是還很不舒服?」之凡憂心的走向他,伸手探他額上的溫度。「沒再發燒了,喉嚨痛不痛?或者你覺得哪裡不舒服?」
她的關心撼動他,他以淺淺一笑做為回報,接著注意到她今天故意穿了件高領襯衫,遮蓋了他留在她身上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