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玻璃,望著靜靜躺在保溫箱裡的孩子,想著她隱忍病痛,以命搏命,就為替他平安生一個兒子,想著她對他的深濃情愛,他斂去眼中薄霧。
都到現在了,他還要計較什麼?當下,心中有了決定,費斯·柯古拉昂揚俊首,邁步走向電梯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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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斯·柯古拉再怎麼想,也沒想到,當他來到安琉璃所在的病房,看到的會是行色匆忙的醫師與護士,不斷進出她的病房。
怔望房裡的混亂,看著醫師一邊急救,一邊聽取護士的危險數據提醒,一邊冷靜下達注射藥劑的指示,費斯全身僵直,無法動彈。
他的世界停止運轉,時間被靜止。
他不知道醫師到底對琉璃施救了幾分鐘,但當他回過神,自他身邊走過的醫師及護土,給予他的是「抱歉」的眼神。
抱歉?為什麼?他們不是已經救回她的命了嗎?那為什麼要抱歉?
遙望平躺病床上的蒼白容顏,費斯俊顏僵凝,腳步似有千斤重,難以提起步向她。
才幾日不見,她就憔悴、削瘦的不成人形了,多了一抹虛無的氣質。
「琉璃、琉璃?」薩戈忍著淚水,坐到病床邊,緊握著她的手。
剛剛醫師竟然說他們已經盡力了,再來就要聽天命,要他們好好把握住她這最後的一段時間,還要他們有心理準備,要做最壞的打算。
「爺爺……」一聲微弱自她嘴裡逸出,「你……你又來了……」
「對,我又來了,你不想看見爺爺嗎?」他故作輕鬆的笑著。
「當然想啊,不知道費斯……費斯今天是不是也……也會來?」她好想再看他一眼。
「來了、來了,他人就在門外,等一下就進來了。」薩戈眼眶泛紅。
「他來了?真的嗎?」吐出一口氣,一簇希望火花在她眼裡閃動,「他在哪裡?我想見他,好想、好想……」
「費斯?!」一轉頭,看見他,薩戈急喊著,「你快進來啊!」
「爺爺,你請他……走快一點,好不好?」她氣如游絲地催著,「再慢,我怕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我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告訴他……」
「好好好!我讓他走快一點!」轉頭望著依然不動如山的費斯,他心痛喊道:「快點過來,琉璃要見你,她有話跟你說!」
猶如機械人,他斂下褐眼,緊閉薄唇,僵直著身子,邁出沉重腳步。
才幾步路,他走得像是他的一輩子,怎麼走也走不到她身邊。
「爺爺,費斯他……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是還不願意見我?」看不見他的人,聽不見他的聲音,她頹然一笑。
「不是、不是,是他腿太短,所以走不快,你再等一下,馬上就可以看見他了。」薩戈拭淚道。
「爺爺……費斯的腿很長……」她笑得好虛弱。
「呵,是嗎?」他含淚笑,「那一定就是他腿太長,不小心走過頭,等一下他就會繞回來,你要乖乖等他。」
「可是我怕……怕是等不到了……爺爺,對不起……」她感覺全身一陣輕飄,似要脫離自己的身子。
「胡說,你可以的!」薩戈抬手抹去眼中淚水。
「爺爺,請你替我告訴費斯……」
終於,走到病床邊,費斯面無表情,僵著身子,俯看病床上的她。
「你想告訴我什麼?」他字句冰冷。
他就站在病床邊,就對她說著話,可意識漸漸模糊的琉璃,看不見他的人,也聽不見他的聲音。
張著一對早已失焦的眸,她發出喃喃呢語:
「請替我告……告訴費斯,我還他一條命,再賠他……賠他一條命。」
她空洞的眸光,令費斯神色微變。
「告訴他,請他原諒我……我不是有意瞞他……」
「你聽不到我的聲音?」他嗓音微顫。
「再告訴他,我對不起他……」對他,她真的有滿心的歉意。她一直希望他能開心,可是最後,她卻為他惹來更多的痛苦。
「你聽不見我的聲音?看不見我的人嗎?!」他表情駭變,尾音高揚。
看不到他驚震的神情,也聽不見他飆揚的嗓音,安琉璃因忽然飄進腦海的冷俊容顏,而微微扯動嘴角,綻出一抹虛弱的美麗。
「也……也請你告訴他,我愛他……」
她愛他,真的,只是遺憾今生無法親口告訴他,也遺憾今生從未聽他說過一句……我愛你。
「爺爺,我好想……好想有一對翅膀,可以飛過萬重山,可以飛過大海洋,可以飛過白天與黑夜……可以……飛到他身邊,也飛進他的心……」
只是她倦了、累了,她的身子變得好沉重,承受他太多恨意的心,也好沉、好重,她怕就算上天應允給她千萬對翅膀,她也飛不起來。
算了、罷了,今生,她只能放手……斂下眸子,她歎出一聲幽幽長氣。
「琉璃?!」薩戈急聲大喊,想喚回她似乎已離身的魂魄。
但,旁邊有人比他更急更大聲,更想喚回她的魂——
「你憑什麼跟我說愛?!」狠狠抓住她纖細的肩,費斯憤聲大喊!
「費斯……」像是終於聽見等待許久的低柔嗓音,她張開一對無焦距的幽眸,望著上方。
「你,終於來看我了。」緩緩,一抹淡笑,悄揚上她的唇角。
「你憑什麼愛我?!」
「我——」
「要死你就趕快死,不要再在這裡拖著,礙我的眼!你聽見沒有?!」
一句句無情話語,慢慢飄進她的心。她眸光微動。
「費斯,你說什麼?!琉璃現在已經這樣了,你還這樣對她?!薩戈憤怒執杖就往他身上打。
但不顧落在肩上、背上的杖打,費斯·柯古拉仍然緊緊抓著她不放,仍放聲吼她、罵她——
「我告訴你,就算你活下來了,也是要一輩子被我踩在腳底下!要被我奴役一輩子、虐待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