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金殿之上,氣派輝煌。
單蝶兒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踏入金龍殿,方纔她在門外候傳時,就已經稍稍瞟過殿中的宏偉建築,真正踏入其中,豪華勝景更是無以復加。
無論是蟠龍鳳舞的樑柱、雕繪華麗的飾牆,抑或是一路所見的排場,甚至是此刻高踞龍座,萬人之上的真龍天子,都是單蝶兒初次所見。
滿朝的文武百官分列兩側,單蝶兒在他們的注視下一步步上前,靜謐的氣氛中只聽得見她的腳步聲。
單蝶兒穿著一襲厚重繁複的禮服,布料層層疊疊地將她裹得像顆大肉粽,屬於女兒身的柔軟曲線幾乎被這件大禮服給完全遮掩。
多層的布料讓她行動有些困難,也讓她在這春末時分熱得不斷冒汗,但單蝶兒還是緊咬牙根,說什麼都不肯褪去半件衣裳。
雖然她可能會熱得中暑,但這一切的忍耐全是為了待會兒要上朝面聖。
今日,她的演出必須做到無懈可擊。
怦怦、怦怦……
單蝶兒偷偷抹去額際的汗水,急促的心跳聲頓時成為單蝶兒耳中唯一聽得到的聲響,她極力摀住胸口,以免旁人發現她的不安。
生平第一次面聖,單蝶兒原本應該緊張萬分,甚至興奮難耐,以她一介女流之輩,既非皇親國戚,又非特異能士,居然有機會一睹聖顏,這可是平凡百姓做夢都會笑的事吶!
可單蝶兒並非一般的平凡百姓,而且她也笑不出來。
強掩心中的忐忑,單蝶兒肅然跪安叩首,口中念誦著祝詞——恭祝聖上萬壽延年、國運昌隆。
她行禮如儀、語調恭敬、字字清晰,全然不似初見大排場的弱質女子。
唯獨當她深深叩首,眼角瞥見百官中一抹傲然身影時,她的表情才有一瞬間的動搖。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單蝶兒已經將那名男子的容貌深深刻印在心底,怎麼也抹不掉了。
男子揚著好看的笑容,單蝶兒卻無心欣賞,因為她最最秘密的事情竟被一個外人得知,這教她如何冷靜下來?
蝶兒,這全都是妳的錯,妳說我們還能怎麼辦?!
繼母徐氏的聲音突然在單蝶兒的腦海響起,也讓她從這一刻的恍惚中回神。
這就是她絕對不能出醜的原因,因為她若不幸出包,那可不是她一個人人頭落地就能解決的事……
畢竟欺君之罪可是會禍及九族,所以單蝶兒得使出渾身解數,將自己此刻扮演的角色詮釋得淋漓盡致。
「單卿家,抬起頭來,讓朕瞧一瞧。」
糟了!
雖然皇帝的口氣聽起來溫和無害,但這道命令仍讓單蝶兒的臉色一凜。
此次任務最緊張的時刻來臨了,事成與否就看這一瞬。
單蝶兒深吸一口氣,這才抬起一張平靜的俏顏,望向金龍座上的中年男子——
第一章
元宵夜
「大哥失蹤了?!」
這幾個字,瞬間改變了單蝶兒的人生。
單蝶兒身體晃了晃,幾乎要跌坐在地,若不是眼前有令她說什麼都不願意示弱的人在場,她早已因這突如其來的惡耗而暈厥。
焦急等了一晚,結果傳來的卻是最壞的消息,這讓單蝶兒幾乎無法冷靜,但她還是咬緊牙根,臉上依舊保持鎮靜。
就算不為別的,至少也不能在四位嫂嫂面前驚慌失措。
以前哥哥就曾經吩咐過,如果他哪日出了意外,四位嫂嫂就得托她照顧。只不過,單蝶兒說什麼也沒想到這一日會來得這麼快。
單蝶兒覺得腦中轟隆作響,根本分不清是她紛亂的思緒所致,抑或是大街上施放的炮竹所引起。
元宵燈會啊……單蝶兒茫然地轉頭向外看去。
今晚是正月十五,大街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彷彿全京城的人都往那擠去。
但現在,外面除了一片漆黑,就再也瞧不見什麼了。
哥哥是為了替她與弟弟買花燈才會外出,沒想到這一出門,竟然就出事了,這讓單蝶兒自責不已。
下午與哥哥坐在庭院閒話家常時,她為什麼要懷疑哥哥的身體狀況呢?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哥哥又怎麼會忽然逞強,說要替他們姐弟倆買花燈呢?
幸好小弟早早就上床歇息了,否則讓他知道哥哥失蹤,恐怕會吵鬧不休吧!
單蝶兒扶著額,勉強想起這唯一值得慶幸的事。
「我們已經在附近找過了,可是都找不到大少爺,我們想說他可能已經自行回府,所以才回來看看情況,哪知大少爺他……」
跪在地上的兩名男子是今晚護送單煦的護衛,其中一人聲音顫抖、不斷解釋,另外一人根本講不出話來,只能拚命點頭。
沉默的那人害怕地不斷往單蝶兒的方向看去,但才一抬頭,又立刻低頭髮抖,彷彿想要說什麼,卻又沒有勇氣吐實。
說話的男子雖然比較勇敢,但一接觸到單蝶兒的視線,也只能一臉羞愧。
兩名護衛一想到他們剛才犯下了滔天大禍,更不敢看單蝶兒,因為她不只是單府的大小姐,也是大少爺單煦的親妹子。
相較於閉嘴不語的單蝶兒,首先發難的卻是單蝶兒的繼母徐氏。
「你們兩人在做什麼?我派你們陪大少爺出門,就是要你們好好跟著他,怎麼還會搞丟人呢?」徐氏大聲斥罵著。彷彿這麼做,就會讓人忘記是她派這兩名護衛跟著單煦出門。
「是啊、是啊,大少爺是怎樣的身體,哪受得了獨自流落在外,你們居然把人都跟丟了,難不成不怕受到責罰?」
第二個聲音是來自徐大倫,雖然他不是單家人,但仗著自己是單府的妻舅,在府裡也算是能呼風喚雨。
持續不斷的責罵讓單蝶兒倏地回過神,她抬頭看向繼母及舅舅,一絲懷疑悄悄滑過她的心頭——
他們兩人何時這麼關心過哥哥?
單蝶兒從不是愛懷疑人的性格,但面對這兩個根本無法產生感情的「家人」,難怪她會不信任他們。
爹爹過世後,徐大倫以妻舅之姿,大搖大擺的在單府賴下,徐氏更在一旁推波助瀾,單蝶兒雖然百般阻止,但單煦還是將府中的部分實權移交給徐大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