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他果然是被妖怪附身了?
把心一橫,單蝶兒將雙手向前推擠,手中的平安符也就這麼抵在祿詔的臉上。
見狀,祿韶沒有生氣,反而笑得更愉快了。
她真是太好玩了。
「你不要笑,這沒有什麼好笑的,現在快點給我離開九皇爺的身體!」單蝶兒非常認真地威脅眼前的妖怪,但不知為何,手中的平安符完全沒起任何作用,以往她深信可以保平安的符令,這對驅妖除魔完全無效。
瞧瞧,她已經這麼努力了,結果這妖怪非但完全沒有不適的反應,居然還笑得越來越過分,簡直像是把她的努力當成笑話來看。
單蝶兒心頭火氣一起,抵住祿詔大臉的手益發用力,活像要將他的臉戳出一個洞才能洩恨似的。
「妳這個傻瓜到底玩夠了沒?」被戳得有些煩,祿韶輕輕推開她的手。
真是的,他不解釋,她倒是越鬧越過分了。
「啊?」突然遭到「抵抗」,讓單蝶兒愣了一下。
難道這個妖怪不怕護國寺的符令?
這下糟了,除了這個,她沒有帶任何能驅妖除魔的物品啊!
正當單蝶兒仍在慌亂之際,忽地,她心念一轉,開始高聲朗誦:「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佛號一出,就換祿韶傻眼了。
平安符失效之後,改成念誦佛號嗎?
他搖搖頭,她果真是個傻丫頭。
「傻蝶兒,妳以為多念幾聲佛號會有用嗎?」祿韶沒好氣地掄扇敲了她一記,一如他過去的小懲罰。
單蝶兒扶著自己被敲疼的頭,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這熟悉的疼痛感……
難道這人真是祿韶?!
「你真的是九皇爺?」她難以置信地問。「妖怪終於放過你了?」
沒想到她隨便想到的方法還真能驅逐妖怪!單蝶兒好生訝異。
「什麼妖怪不妖怪的,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妖怪,是妳一徑認定我被妖魔鬼怪附身。」他威脅似的掄起折扇,彷彿在說,她若敢再把他當成妖怪,肯定又會被狠狠敲上一記。
「根本沒有妖怪?」單蝶兒難以置信地低喊。
如果眼前是他本人的話,那她方纔的種種蠢狀豈不成了笑話?
「如假包換。」末了,他又搖了搖手中的折扇,同時還露出總能輕鬆將單蝶兒氣得牙癢癢的微笑。
「你騙我?!」愣了好一會兒,單蝶兒終於不可置信地尖叫。
「我沒騙妳,是妳自己隨意把人當成妖怪。」雖然口頭上在罵人,但嘴角上揚的弧度卻完全沒有消失的情形,顯然他的心情正好。
「你你你……」單蝶兒又急又羞,指著他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別再『你』了,傻蝶兒。」他以折扇推開她的指尖,難不成這丫頭真想要在他臉上戳個洞嗎?
單蝶兒氣死了,卻發現自己除了瞪他之外,別無他法。
不過,祿詔看來心情還是很好。
「我很意外,妳居然會想要為我驅妖除魔。我還以為妳會扔下我不管。」這不是他刻意設的局,但她的反應卻讓他相當愉快。
「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救你?!」單蝶兒恨恨地說道。
真是太奇怪了,她明明應該很討厭他啊!
他既壞心眼又可惡透頂,會毫不猶豫揪住她的弱點,這她跟著他起舞,還會把她帶到青樓,全然不擔心會破壞她的名聲。
按理說,她應該要恨他,希望他下十八層地獄才對,可為什麼一瞧見他出事,就忙不迭去救,連自己有沒有救人的本事都不顧?
「那一定是因為我本性善良。」單蝶兒輕哼一聲。「沒錯,一定是這樣,絕對沒有別的理由。」
瞧她說得多麼義正辭嚴,祿韶看得都想笑了。
「蝶兒啊蝶兒,妳果然非常地有趣。」
單蝶兒氣呼呼地轉頭,被他說成「有趣」,只會讓她覺得更生氣,活像在說她是個傻瓜似的,而且──
「你知道我的名字?!」單蝶兒赫然驚覺。
他方纔已經喊了她好幾聲「蝶兒」,雖然好幾回都多加了個令人討厭的「傻」字,但他確確實實地喊了她的名。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單蝶兒確定自己從未向他提及,就連在宮中對她諸多照應的叔叔、伯伯們,也以隔牆有耳為由,未曾喊過她的名,在這種情況下,祿韶是怎麼曉得她的名字?
「我想知道的事,沒有查不出來的。」祿詔看向簾外,思緒遠揚。
只除了一件事,一件他最最掛心的事……
單蝶兒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沉默下來,卻看得出他不願繼續這個話題。
車廂中一片靜默,他看著簾外,而她則沒有再開口。
馬車依舊緩慢地行走,這比單蝶兒平日乘坐的速度慢上許多,聽見那平穩的節奏步伐,單蝶兒再次意識到她正與一名男子共處一室。
下午時,她也是這樣與祿韶共乘一車,但當時車速沒這麼慢,祿詔偶爾也會搭理她幾句。不管怎麼說,都比此刻的靜默讓她自在得多。
喀噠聲穩定響起,簡直就像單蝶兒的心跳似的。
她看著祿韶的側臉,月光在他臉上落下一層銀白,除去那層微笑面具後,不言不語的他竟是如此地憂鬱。
車輪滾動的聲響慢慢與她的心跳聲合而為一,讓單蝶兒無法否認,自己被祿韶難得一見的憂鬱吸引。
這個男人太難懂了,總是深深地把自己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窺見。
不知他究竟在想什麼?單蝶兒突然非常地好奇。
他有權有勢,也絕對有資格爭奪太子之位,但他卻沒這麼做,只是默默地在背後支持太子,成為太子最有力的後盾。
這個男人應該是不屑於屈居人下,但他卻願意成為太子的左右手,為什麼?
在他微笑的面具下,想的究竟是什麼呢?
單蝶兒突然好想知道,這個男人的心到底在乎些什麼?
忽地,祿詔轉過頭,意外瞧見單蝶兒正看著他。
一雙水汪汪的明眸被月光照得閃閃發亮,彷彿在注視著什麼珍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