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竊笑不己的宮女和氣得頭頂快冒煙的老御醫。
*** *** ***
她究竟跑到哪兒去了?
孔乙人枯坐在書房裡,遲遲等不到找尋的人回報消息,內心的焦灼已經燃燒至頂點,就快爆發了。
他不斷告訴自己,會這麼關心千千的行蹤是因為他內疚,因為他口無遮攔得罪傷害了她。
還有,她是皇族的客人,絕對不能有什麼閃失,否則教他們要怎麼向阿里不達國王交代?
「該死的!都是一群飯桶,怎麼到現在還沒找到人?」他終於再也忍耐不住地跳了起來,「平時不是號稱只要一出手,連只螞蟻都逃不了的高手嗎?我看根本就是一群連自己的屁股在哪裡都找不到的低腳!」
他氣急敗壞的罵人,可是發完飆後還是只能頹然地等待消息。
再等,天都要亮了。
誰知道一個女孩子在晚上獨自走在大街上,會發生什麼可怕不堪的事?
他越想越恐懼越憂心,臉色也越白了。
孔乙人就這樣煩惱焦急擔憂到天亮,差點一夜白髮。
*** *** ***
千千趴在柔軟舒服的錦床上呼呼大陲。
日上三竿曬到屁股了也不管,逕自跟周公捉對廝殺得不亦樂乎。
「你幾時回宮的?」一個陰森森如鬼魅沙啞飄忽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喝!
她瞬間被嚇醒,殘存的睡意驚逃得七七八八,急忙坐起來抱緊被子。「你你你……你誰啊?」
一張慘白的臉在她眼前放大,黑眼圈滿面鬍渣一臉憔悴,佈滿血絲的眼睛淚汪汪的,一開口氣若游絲。
「你幾時回宮的?」聲音不斷顫抖還在飄。
她驚嚇僵愣了半天才看清楚他是孔乙人,想也不想心疼地低喊:「誰?是誰把你搞成這麼狼狽?天啊,你還哭了……那人痛打你嗎?你哪裡痛?很痛嗎?」
孔乙人目不轉晴地盯著她,彷彿要確定她真的就在自己面前,不會又突然不見了。
「我是流眼油,不是哭。」他喃喃。
「你好端端的流什麼眼油?」她仔細端詳他滿臉不忍,渾然忘卻了昨兒還打定主意不再理睬這個王八蛋。「是不是痛得緊?」
「我一個晚上沒睡。」他雙眼因疲憊而紅腫,卻依然緊緊瞅著她。「你……真的在這兒?不是我的幻覺?」
「我當然在這兒,不在這兒要在哪兒?」她一臉茫然。
「你沒有發生什麼事?」感謝老天,感謝老天。他看起來像快哭出來了。
「你看起來比較像發生什麼事的樣子,你的模樣……很慘。」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
孔乙人伸出手,遲疑地、試探地碰觸她的臉頰,大大鬆了口氣之餘,眼眶不禁湧出強烈釋然的熱浪。「還好,你沒有受傷,沒有出事,是完好無缺的,這真是太好了!」
她狐疑地瞅著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好。儘管心頭又因他的碰觸與過分靠近而心跳加速,但是這似曾相識的親密感剎那間喚起了她昨日的記憶。
千千的臉色陡然一沉,往後避開了他的碰觸。「幹嘛摸我?去摸你的白薯啊。」
她絕對不是在跟一顆白薯吃醋,絕對不是……
「白薯?」他眨眨眼睛,困惑地問:「你在說什麼?」
「白薯帶給我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她學著他昨天說話的口氣,眼神極度不爽。「還記得嗎?」
孔乙人一怔,隨即輕歎一口氣,一臉無奈地笑了。「唉,你還在記恨那件小事。」
「什麼叫做我還在記恨那件小事?」她登時心頭火起,不敢相信他居然把那麼傷人的話當作一件小事?!
「你知道我擔心了一夜嗎?」他哀怨地癡癡看著她。
什、什麼東西?!
「你、你幹嘛講到這邊來?剛剛的話我還沒跟你算帳——」
他一把將她抱入懷裡,臉龐深埋在她溫暖的頸項間,嘴裡快樂地喊著:「幸好你平安無事,幸好你安全回來,感謝天……」
千千整個人都傻掉了,只能呆呆地僵在他暖和的懷裡,腦筋一片空白。
啊現在是怎樣?
昨晚他的腦子被人偷偷換掉了嗎?
*** *** ***
千千扒著一碗魚鮮大面,一臉若有所思。
「要不要再來塊鮑魚?還是一尾龍蝦?不然你嘗嘗這道地的桂花螃蟹,好吃得緊,保證在阿里不達國吃不到的美味喲!」孔乙人一臉慇勤,拚命替她夾菜放在五花彩碟上。
她面前的碟子裡菜已經堆得像座小山般高還搖搖欲墜,簡直是危機四伏險象環生。
他真的是二皇子皇鳳詩,別號孔乙人,外號京師翩翩小郎君嗎?皇后娘娘該不會是故意找了個人用了易容術,假扮成他吧?
否則他怎麼會對她這麼好?好到讓她有點腳底發涼心發毛。
「你……是不是腦子有撞到還是發燒了?」她終於忍不住了,猶豫地發問。
「嗯?」他睜著烏黑晶亮的雙眼,詫異地看著她,「沒有哇。怎麼這麼問?」
「如果不是腦子有病,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她坦白地道。
孔乙人怔了一下,隨即噗地笑了起來。「難道我一定要腦子有病才能對人好嗎?」
「呃,話也不是這樣說,只是……」她就是覺得怪。
尤其今天一整天,他簡直就把她當成易碎的寶貝似的,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而且還不斷對她笑,笑得她頭皮發麻。
「因為我內疚。」他老實的說,「而且我害怕。」
內疚她可以理解,可是害怕……
「你怕什麼?怕我又把你扔下河嗎?」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放心,就算我再霸道也知道宮裡是你的地盤,我是客人,在主人家打小孩是不道德的。」
「我不是怕那個。」他深吸一口氣,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我是害怕你又忽然賭氣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