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她走出他的生活起,他的胸口就破了一個大洞,空空洞洞得淒涼可怕,無論用什麼也填補不了。
他常常坐在她住過的寢宮裡就是一整天,癡望著她用過的紅眠床、妝台、花幾、團凳……雙眸裡漾著深深的思念與哀傷。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他只知道自己的魂不曉得為什麼已經飛走了……
這就是他想要的自由嗎?
他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短短兩個月又七天,就憔悴得不成模樣。
這下子就連最氣他的皇后也心疼了起來,可是她的混蛋兒子把人家好姑娘趕走了,她哪還有臉去為兒子求情,好請人家回來?
偏偏這個傻兒子,只會天天到人家住過的寢宮裡發呆,偶爾偷偷流眼淚。
滴水成冰的這天早晨,孔乙人又來到千千住過的寢宮,坐在熟悉的團凳上,撫撫著她用過的妝台,俊美臉龐佈滿了淒楚的溫情。
驀地,一縷誘人的面香飄了進來。
饒是他心緒沉浸在苦苦的相思與憂傷裡,仍舊不由自主抬起頭,搜尋著那溫馨的面香來源處。
不見猶可,一見之下他怔住了,還以為自己眼花。
一名嬌美嫵媚、笑意嫣然的女人捧著一大籠熱騰騰冒著白煙的大胖包子,悠然地走了進來。
「珊娘妹妹?!」他瞠目結舌。「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孫珊娘,十里坡知名包子店老闆娘,現職春風寨大寨主夫人兼極北峰連鎖包子店老總。
同時還是他的「情敵」,但重點是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當你是自己人才來的。」珊娘笑咪咪地拿了兩顆包子塞進他手裡,「吃吧、吃吧,好久沒嘗過我的超級無敵包了吧?可有一種懷念的感覺?」
孔乙人愣愣地看著她,憔悴的俊美臉龐呈現一種呆樣。
「吃飽了,就該去找人家了。」珊娘微挑柳葉眉,似笑非笑的。「還想頹廢多久?」
「我拿什麼身份和理由去找她?」他陡地悲從中來。「何況我傷得她那麼重,她一定恨死我了……話說回來你怎麼知道這麼多?誰告訴你的?我的實秋兄呢?他怎麼沒來安慰我?」
珊娘強忍翻白眼的衝動。
唉,男人就是男人,腦子永遠少根筋,真是蠟燭不點不亮,就算尊貴俊美如當今二皇子也一樣。
「還說呢,當不當我們是手足?發生這樣大的事也不說一聲,若不是太子爺飛鴿傳書給我們,要我們夫婦來勸勸你,真不知你還要在這兒發呆,結多久的蜘蛛絲?」
「不是我不說,只是我不知該怎麼說。」他苦澀懊惱地道:「事實上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也不知該怎麼辦……」
「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珊娘想笑,但也還挺同情這個精明外露憨直存心的二皇子。「你還以為你喜歡的是男人嗎?」
「不是我以為,我是明明……」
「好,那我問你,你那麼喜歡我相公,你想吻他嗎?」她眼也不眨的問道。
吻實秋兄?!
孔乙人的表情古怪極了,有種翻胃的衝動。「呃……我沒想過要吻他。」
「那你可想跟我相公赤裸相見,在床上翻雲覆雨?」珊娘坐下來,抓過一顆大胖包子咬下去。嗯……真香。
一想到那情景,他的臉色登時發青。
「呃……」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用呃了。」她歎了一口氣,揮揮吃了一半的包子,肉汁與餡亂飛。「你呀……」
他的俊臉上被噴滿了點點包子餡,卻震驚得一點也沒感覺,腦子亂烘烘的,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是啊,為什麼他那麼喜歡責秋兄,卻一點也沒辦法想像要同他裸裎相見,甚至在床上滾來滾去的畫面?
可是和千千就不一樣了,他毫不猶豫就可以想像她的柔軟與芳香……
彷彿在團團烏雲中撥開了一絲縫,一線金光乍然破雲而出。
他逐漸自迷霧中清醒過來,深邃的黑眸漸漸發亮。
「你對她倘若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思念,那就沒錯啦!」
「我好想她……」他喃喃自語,真是被奇蠢如豬的自己氣死了。「我從來沒想過,只有深深愛上一個人,才會天天都想著她,日日都盼著看見她。」
「那就行了。」她拍拍屁股站起來,「大功告成。」
「謝謝你,珊娘妹妹,我現在馬上就去找她——」孔乙人恢復了冷靜與睿智,但也難抑強烈狂喜的激動。
「等等,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阿里不達。」他想也不想就回答。
「錯!」她笑吟吟地道:「沒發現為什麼你的實秋兄沒來嗎?那是因為千千公主被我們『攔路打劫』劫上春風寨了,現在正在寨裡等著你去英雄救美呢!」
「什麼?!」他先是一驚,隨即恍然大悟,露出了感動的笑容。「珊娘妹妹,你們果然夠義氣。」
「是該謝我們,但是更該謝太子爺,千千公主一離開京師,他就飛鴿傳書到春風寨,要我們在半路挽留住她。」
「我一定會好好感謝你們,當然還有我大哥。」他狂喜雀躍不已,衝動得就往外跑。
珊娘吃驚地看著他咻地立時不見,「哇!愛情的魔力果然驚人,能夠讓人在剎那間練就移形換位大法。」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二皇子真是沒義氣,自己要走也不幫忙送她一程,虧她還千里迢迢進京,就為了做籠包子給他吃兼給他醍醐灌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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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無聲地墜落,為蒼樹山峰妝點成了美麗的銀色風光。
千千裹著銀狐紅緞大氅,站在雪地裡顯得分外嬌艷動人。
她蒼白的小臉被凍得微微泛紅,英氣勃勃的濃眉帶著淡淡的憂鬱。
為什麼她還留在這兒捨不得回阿里不達?
傻瓜,她是心知肚明的,因為這兒是他好友的地盤,還有這兒還是比阿里不達更接近他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