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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她內疚地朝他鞠個躬,視線保持下垂,拿起鏡子,一刻也不敢多留地快步離開。

  他呆站良久,嘗到了少有的示愛挫敗滋味,他竟一廂情願地以為,只要他有心,方楠是唾手可得的,和過往的經驗無異。

  她不愛他。她竟這麼說了?

  他摸上那張向來無往不利的面龐,笑了。

  *** *** ***

  腳尖在磁磚上輕輕一點,她如魚兒旋身一轉,再朝彼岸游去。

  第五趟了,週而復始中,她將念頭拋擲,專心一致破水前進。當她覺得自己只是一尾魚時,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空,她看見的、感覺到的,是水無私的包容,不再需要惦記著是否傷害了別人,抑或是被傷害。

  第六趟,速度漸緩,她開始使不上力了,一牴觸到池緣,她停了下來,兩手一撐,上了岸。抹去臉上的水串,躍動的心臟尚未平撫,一束粉橘玫瑰乍然現前,花香撲鼻,葉瓣上還有水珠,美麗得令人心歡。

  她搞下泳帽,濕發披肩,怔征接過花束。傳遞花束的方頭大耳男生促狹地打量她,怪聲怪氣道:「方楠,你交了多金男了?每天一束耶!可不可以透露是哪位啊?」

  一連兩星期,只要有課,她準時在學校收到濃艷欲滴或清甜芬芳的玫瑰花束,沒有卡片、沒有署名。她不是校花級美女,收到追求性質的昂貴花束,好奇的垂問眼光比艷羨居多。

  花斜躺在肩上,她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收到花下意識是開心的,誰能抗拒那一朵朵漾著清香的鮮花呢?只是其中載重的情意,讓她卻步了。

  「大頭,我游了幾秒?你計時了沒?」她顧左右而言他。

  「計了,到了參賽標準了。你背傷剛好,馬上就下水,沒問題嗎?」大頭繞到她身後,瞄了一眼道:「真勇啊!傷你的歹徒還沒抓到嗎?」

  她搖頭,「天色黑,看不清樣子,只有自認倒楣了。」她避開大頭眼光,兩三句便帶過。

  「今年的大專杯泳賽,你可以抽空參加四百接力嗎?畢業論文交得出吧?」大頭是社長,集訓由他負責。方楠原本不在參賽名單之列,她能參訓的時間有限,身兼三個家教,他不認為她有餘力投注在賽事上,但她的成績不俗,不讓她試試有點可惜。

  「我可以!」她一口答應。只有游泳這件事,可以讓她自在掌控,忘卻煩憂事。

  沖浴後,她匆匆走出校園,在圍牆邊等候多時的劉得化叼根菸迎上,瞥見那束花,嘿嘿笑兩聲,鼠目瞇得快看不見。「小楠,上次是醫生,這次又是誰啊?」

  她閉著臉不理會調侃,「走吧!有好幾個地方要看,晚點我要趕家教去。」

  「你把我搞糊塗了,既然和醫生好得很,幹嘛要找房子搬出去?」

  「我不想害了好人。」她歎口氣。

  花是成揚飛送的吧?他想表達什麼呢?她從未開口問過,深怕一問就再也不能若無其事地面對他。

  他似乎沒把她的婉拒放在心上,在有限的時間裡,做到他能做的事——夜晚一同回到住處的路上,他細心詢問她活動和上課的狀態,不催逼、不探測,頂多道晚安時,輕吻了一下她的額,就各自回房,沒有多餘的動作和言語,她的胸口卻進駐了團繞的溫暖。她知道愛不該有局限,也無道理可言,可……她還是想不透她哪一點吸引他了?她並不值得他冒險啊!

  「小楠,你有毛病啊?難不成你那個厲害的媽也把他打了一頓?」想起方母不分青紅皂白的威力,他立即渾身發毛。

  「你的車呢?」她疲倦地轉移話題。

  「在那啊!」他指了指人行磚道上的破機車,「今天只借得到這一輛,將就一點吧!哪天你介紹個大客戶給我,等我發了,我開好車載你。」

  「謝了!」她不太相信地應著。

  她一旁耐性地等他發車,漸漸發了呆起來。有人在她肩上敲了兩下,她不假思索地回過頭,定睛一看,吃了一驚。

  「方小姐,林先生想見你,就在車裡。」男人哈著腰。儘管裝束不同,長得不起眼,然臉上坑坑洞洞的疤膚是個標記,那晚,男人踹踢成揚飛的狠勁很難令人忘記。

  她指尖發涼,朝路邊停車格上的白色房車看了眼,低下頭,「我今天沒時間。」

  她的拒絕很微弱,那幾乎是勢在必行的邀約,男人不當一回事的重複一句,「不會佔你太多時間的,林先生只是關心你。」

  她想了一下,知道躲不過,回道:「我交代朋友一下。」

  她回頭對著發車發得滿頭是汗的劉得化附耳輕聲道:「得化,別說話,只要照做。我現在得上那輛白車,把花拿到濟仁醫院去,給成醫師,請他來找我。」到了這個關頭,她能寄望的仍是成揚飛。

  劉得化驚疑她乍然青白的臉色,瞄了兩步遠後的男子,機敏地點點頭。

  她將花遞出去,跟著男子走向已開了車門的白車,坐進後座;林庭軒在裡座微笑等候,如往常一般,毫無異狀。

  「小楠,見到你真好。」他撫上她的發,她下意識偏開,他不介意地放下手。

  「你的傷,怎麼樣了?」

  她匪夷所思地看著他,那口吻,和問「你吃過飯沒」沒兩樣,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那溫文儒雅、深愛方薇的男人,和眼前的男人是同一個人嗎?她一點都不理解他。當然,和他談戀愛的不是她,她一直是遙遠不相干的旁觀者,方薇走後的這幾個月,他對她的注目是過去四年的總合。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答反問。

  「我不是說了,他不適合你嗎?」他輕柔地笑,很清楚的沒有滲進內心的笑。「你喜歡他哪一點?你完全不瞭解他,就貿然投入,你也是看上他那張迷人的臉嗎?」

  「大哥,你不能這樣干涉我——」她驚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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