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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頁

 

  「張醫師,我想我不能參加,我的臉——」她推拒著。

  「那有什麼要緊,我替你化妝,包準看不到一點痕跡!」張明莉自信滿滿。「咦?揚飛呢?」

  她指指樓上,「在上頭,發著脾氣呢!」

  張明莉翻翻白眼,「別理他,等他不疼了,就人模人樣了。老爹呢?」

  「在後面游泳呢!」

  「我去找他,有事找他商量。方楠,記得要試穿喔!」邊走邊叮嚀著。

  她怔眼瞧著如夢似幻的紗裙,掌心輕拂過柔軟的裙擺,穿上它,任誰都會變成一個仙子。她曾經無數次看過方薇為了林庭軒穿上這樣的小禮服,在穿衣鏡前試裝,喜不自勝的嬌態,歷歷在目。

  為了愛人投射的目光穿上,會是女人最幸福的事;而她,或許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

  *** *** ***

  門縫關得嚴嚴密密的,仍然阻擋不了華麗的華爾滋舞曲流瀉進房裡。

  她兩手托著腮,在梳妝鏡前瞪著自己。

  明莉有雙手術的巧手,和化妝的魔手,她幾乎要認不出鏡子裡的女人了。

  束高而捲曲的馬尾,緞帶在其中捲繞著,翠眉微揚,眼梢輕翹,粉唇淡抹,右頰上的疤痕,在腮紅的遮掩下,隱隱約約,用放大鏡才能看得真切。

  門外響起了哄笑聲,又有更多年輕來客加入了。剛才她到廚房取水,稍微瞥了眼客廳,除了衣香鬢影、綵帶環繞外,無數顆粉紅色氣球在半空中飄浮著,她不禁泛起微笑。張明莉如此精明能幹,卻熱愛粉紅色,身上一襲粉紅色蛋糕裙,襯得鮮明的五官更加懾人,似被寵溺的小公主,修長的四肢,穿梭在群客中,奪走了所有的矚目。她也瞧見了搭救過她的高大警官,輕擁著張明莉,兩人外型如此協調悅目,張明莉是幸運的。

  只有在這個時刻,她才會稍稍渴望有張無瑕的臉蛋,能神采飛揚地加入其中,盡情歡舞。

  但今夜,不會有人邀舞了;就算有,不會是她等待多日的人。

  她和成揚飛從那日起,就沒再碰面了,他早出晚歸,夜晚也不再敲她的房門,一起過夜,他在避開彼此交會的機會。

  算一算,今天第四天了!

  她不很明白,為什麼快樂消失如此迅速,才達到高峰未久,就開始下滑。她很想面對面問明,卻沒有勇氣承受他可能會有的冷淡。

  她一直在等待,等待自己的運氣轉化的一刻,等待相信自己是有資格擁有幸福的,等待女人渴盼的目光降臨。

  她倏然站起身,兩手微張,在鏡前旋轉一圈,紫紗掀揚,她像只紫蝴蝶,美麗卻孤單。她想像自己走出去,在樂聲中,在情人懷中旋舞。

  她搖搖頭,很快抹去了畫面,在幻境中耽溺久了,就很難脫身了,以後,要平心靜氣面對貧乏的日子會有困難。

  另一波歡笑聲湧進房內,外頭更熱鬧了。她看了一下時間,客人應大半到齊了,生日舞會就要正式開始,待會,可能有人會敲門,可能不會,但終究,她不能再等了,真可惜,她的時間有限。

  她取了兩張面紙,將臉上的彩粕用力抹去,手伸到腰後,拉開背上的拉鏈,紗裙隨即墜地。她拿起椅背上的T恤、牛仔褲,匆匆換上;從衣櫃拖出一個行李袋,隨意塞進幾件換洗衣物及早已準備好的雜物;打開窗子,測量一下高度後,兩手一撐,她攀上窗台,屈膝跳下,快步投入夜色中。

  樂音在背後消逝……

  *** *** ***

  當香檳軟木塞「剝」一聲彈出,酒液飛射湧出墨綠色瓶口時,他走出了房門,俯看那擠滿了著華服的年輕男女的舞池。

  每個人手持酒杯對飲,玩笑性質的生日祝言此起彼落;外燴皆已送達,整齊美觀的布上長桌,食物與脂粉香水味交織在空氣中。

  他微縮雙目,仔細巡視幾遍會場,他幾乎可以確認,並沒有他熟悉的身影在內。他疑惑地步下樓,面無表情的穿越舞池,與他人迥異的休閒穿著、冷淡卻出眾的面孔,使他吸引不少異樣的注意。

  他走到餐桌旁正朗聲談笑的女人背後,拍拍她的香肩道:「明莉。」

  張明莉訝異地轉身,瞄了他全身一遍,嘟起朱唇,「你可真不捧場,你以為送條項鏈就打發我了!切生日蛋糕時也不現身,你不會想穿這樣跳舞吧?」

  不理會她的調侃,心不在焉問:「老爹呢?」

  她努努唇道:「在泳池旁喝啤哂呢!他怕吵。」

  他點個頭,也不走開,眼睛不時探專著走過的女性身影,一臉有口難言。

  她呵口氣,瞅著他道:「想問就問吧!現在想到人家啦?方楠不在這,我怕她不自在,沒喚她出來,現在房裡漂漂亮亮等著你呢!」

  被揶揄幾句,他板著臉,反身走向通往客房的走道。

  他出來得晚了些,方楠氣著了吧?他長考了幾天,仍難以決定如何讓她面對那諱莫如深的私密,這個私密曾經影響了他面對自己的態度,引發了多年的矛盾,以及始終無法維持長期的男女關係,如今要坦誠一切,並不容易。

  他該試一試的,那天他一時失控,把她嚇著了,她會怎麼想他?

  邀她跳舞吧!女人都喜歡被情人邀舞的,那天他無意間看見她愛不釋手地撫摸那件小禮服,她應該很期待這個舞會吧?始終是個小女人啊!

  他輕敲門,等了等,沒有反應。

  再敲一次,還是無動靜,他順手轉動門把,門竟然輕鬆開了。

  他跨進門內,欲喚名字,窄小的室內很快便看清沒有人影存在,腳前地板上有一團褪下的紫衣裙,衣櫃門敞開一半,零零落落剩兩件衣服掛著。

  一陣對流的風拂過他的臉,他警覺地抬起頭,望向推開的窗子,一顆心提到胸口——紗窗一道被推開了,窗外是前院的草地,有人從這個路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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