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飾和血衣都可以栽贓,唯今只剩下人的證詞。那名下人信誓旦旦確定他在夜裡——也就是隔天董昭雲房門被吊了隻雞的前夜—一看見紅荳。不過最後在衛昂的追問下,下人才心虛地改口說,其實他看見紅荳的地方不是在董小姐樓閣前,而是二爺院前的涼亭。但即使如此,紅荳是疑犯的身份還是無法消除;就連完全沒被人看見的董小姐被推下池塘的事,幾乎所有人也將此算在紅荳的頭上。
董昭雲總不會隨便編造這種事吧?可惜的是,她當時並沒有看到對她下手的人。
「……你真的完全沒印象那天夜裡的事?」衛昂想弄明白究竟那夜是下人看花眼,還是他在說謊。
紅荳已經想到放棄了,她懶懶地搖著頭,「沒有。」那下人說她半夜去衛昂屋子前閒晃?見鬼了!就算她不確切記得他說的那夜她是早上床或晚上床,但那種時間她幹嘛不睡覺跑去衛昂屋子前乘涼?好吧,就算她真的半夜因為想見他晃去好了,那她自己總該記得很清楚吧?
還是她不知道自己有半夜夢遊的習慣?
她被指控至今唯一的感想只有——那傢伙該去把眼睛洗一洗了!
還有,她到現在才知道她在這裡有多惹人厭,除了衛家兩個主子,每個人都一副她就是兇手的嫌惡表情,完全聽不進她的辯白。他們只相信那兩件人人都可以往她房間塞的「證據」;還有,他們只相信董昭雲!
為什麼他們不覺得那位董小姐才可疑?難道她看起來比較像天真無邪的好人,而她就是邪惡囂張的壞蛋嗎?
紅荳是不在意他們怎麼看自己,她只是在意究竟是什麼人想陷害她而已。那個人佈置了這些有點粗劣的手段想栽贓她,目的到底為何?是要讓她成為人人喊打的老鼠,還是不喜歡她待在這裡?或者另有更偉大的目標?
怪了,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那個人嫌她太礙眼了是嗎?
衛昂的指節在桌上敲了敲,陷入深長的思索中。
紅荳輕吸了口氣,冷靜下來。她看著正一臉肅穆、垂眸沉思中的衛昂,忽然,因為再次強烈感受到他真切的信賴與愛護,她動容地伸出手放在他的掌背上。
衛昂倏地抬眸向她凝去,眼神微惑。
「怎麼了?」低問。
「謝謝你的相信。」她輕輕地開口。
無言地繼續看了她懊惱的臉一會兒,他才不急不徐地說:「我會抓到那個人。」承諾她。
那個人若惹的是他,他還不會如此動怒;但挑上紅荳,那就只能等著受死了。
「明明是我的事,我卻無計可施。倒是你,替我想得頭髮都快變白了……」所以她才惱。
衛昂反握住她發涼的小手,他的眼神變得冰冷犀利。「不只是為了你,現在既然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底下鬧事,這事自然也算我的!」
好可怕的殺氣!
紅荳本來該痛恨那個陷害她的人,但現在看衛昂這模樣,她忽然有點同情那個人。
「他」是不是算錯了會惹到他啊?
*** *** ***
無意間偷聽到這番對話,紅荳整個人都呆楞住了。
「……我真的很喜歡你,從第一眼在我家看到你,我就喜歡你喜歡得不可自拔。為什麼你可以對我這麼狠心?就算我不顧一切等了你三年,你還是不願意看我一眼、不願意跟我成親!」微帶顫慄的低訴在夜裡迴盪。
紅荳下意識將自己縮了起來,躲在樹叢後。她知道她不該偷聽,但是她現在走不了啊!更何況這對在深夜「談判」的主角,竟是衛昂和董昭雲,她怎能不聽?這可是事關她未來的幸福!
衛昂毫無溫情、冷得足以令人打顫的聲音好一會兒才淡淡發出,「我無法控制其他人的心,你喜不喜歡我,是你自己的事,就像你也無法控制我喜不喜歡你一樣。」
女人的聲音嗚咽著,「……但是你可以……可以試著看我一眼……你卻連試都不願試……」
「今晚我會來赴你的約,就是要跟你說清楚,你也聽清楚,別再做這種事。」硬酷的語氣。
「不!我辦不到!我……我一直相信你只是沒看見我……因為是你爹做主,硬要你跟我在一起,所以你才故意不看我……」令人憐惜的啜泣聲開始斷斷續續響起。
是這樣嗎?就連躲在暗處的紅荳也升起了一絲疑問。但她隨即搖頭,不對!昂叔叔才不會做這種事,他可是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的人。
她只能說,董昭雲也真是太不瞭解他了!
「董姑娘……」富有警示意味的一聲。
「只要你跟我成親……二爺,求求你,你現在若要我離開衛家,我也只有死路一條……二爺,所有人都認定我是你未來的妻子,我自己也如此認定,只要你能跟我成親,你要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她開始緊張而哀求的喊。
紅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她……愛得未免也太辛苦、太絕望了!但她真的有那麼愛衛昂嗎?或者只是為了……怕自尊心受損、怕被人恥笑?
就連她,也隱約聽出了什麼。
當然,一直心如止水的衛昂看見的,似乎比董昭雲自己還多。
「你以為,跟我成親就會是一條活路嗎?」他語氣淡漠地說,「別只看著我,你應該去看那個一直看著你的人。」
哭聲乍然止住,董昭雲似乎被他的語氣嚇楞了。
沉穩的腳步聲接著往紅荳這邊移來,她一怔,才想將自己再藏起來一點,右臂卻突地被人握住,身子被拉了起來。
她在自己叫出聲前及時搗住嘴巴,然後一邊呆呆看著黑暗中衛昂的側臉,一邊呆呆跟著他走。
等到他們走了一段距離,遠離身後人的範圍後,紅荳才總算可以用力喘口氣。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裡?」忍不住脫口問他。
衛昂輕輕放開她的手,神色如常。「誰教你偷聽我們談話。」